於山林,伏於岩穴,靜也;夜行晝居,戒也;雖饑渴隱約,猶且胥疏於江湖之上而求食焉,定也;然且不免於網羅機辟之患。是何罪之有哉?其皮為之災也。今魯國獨非君之皮邪?吾願君剖形去皮,灑心去欲,而遊於無人之野。南越有邑焉,名為建德之國。其民愚而朴,少私而寡欲,知作而不知藏,與而不求其報,不知義之所適,不知禮之所將,猖狂妄行,乃蹈乎大方,其生可樂,其死可葬。吾願君去國捐俗,與道相輔而行。君曰:彼其道遠而險,又有江山,我無舟車,奈何?市南子曰:君無形倨,無留居,以為君車。君曰:彼其道幽遠而無人,吾誰與為鄰?吾無糧,我無食,安得而至焉?市南子曰:少君之費,寡君之欲,雖無糧而乃足。君其涉於江而浮於海,望之而不見其崖,愈往而不知其所窮。送君者皆自崖而反,君自此遠矣! 故有人者累,見有於人者憂。故堯非有人,非見有於人也。吾願去君之累,除君之憂,而獨與道遊於大莫之國。方舟而濟於河,有虛船來觸舟,雖有偏心之人不怒;有一人在其上,則呼張歙之;一呼而不聞,再呼而不聞,於是三呼邪,則必以惡聲隨之。向也不怒而今也怒,向也虛而今也實。人能虛己以遊世,其孰能害之!
  郭註:有其身而矜其國,雖憂懷萬端,尊賢尚行,而患慮愈深,故令其無身忘國而任其自化,寄之南越,取其去魯之遠也。若各恣本步,人人自蹈其方,則萬方得矣,不亦大乎!去國捐俗,謂蕩除其胸中,君乃謂真欲使之南越也。形倨,謂躓礙。留居,謂滯守。形與物夷,心與物化,斯寄物以自載也。君能少費寡欲,則無所不足。涉江浮海,不見其崖,喻絕情欲之遠。君無欲,則各反守其分。自此遠矣,謂超然獨立於萬物之上也。有人者,有之以為己私。見有於人,為人所役用也。有天下而寄之百官,非有人也,因民任物而不役己,非見有於人也。欲令蕩然無有國之懷,則世雖變,其於虛己以免害一也。
  呂註:以魯國為皮者,息之所生由乎不能忘其國也。益形不遺,則國得為之累,制形所以去皮;心不白,則欲得為之染;洗心所以去欲;離人入天,此為遊於無人之野,建德之國,所以立道也。其民愚朴寡欲,則非屬於文之不足。作不知藏,物至而供其求,與不求報,仁而不以為恩也。不知義之所適,則不尚往來。不知禮之所將。妄行而蹈大方,可樂可葬,則終始所不去也。建國之為國,如此而所以不能遊者,以國與俗糜之而已。棄國捐俗,與道相輔而行,則不勞而至矣。夫道邇甚夷,而人視之若遠,且險者以形倨而不遜,留居而不進耳。以無形倨無留居而為車,以少費寡欲而為糧,其患不能達哉!不見其崖,與乎無窮之遊,送君者自崖而反,則拘於虛而畏其深遠者,莫之敢前。君自此獨立無匹;而人莫之能從也。儻遊乎此非有於人,非見有於人也。堯之為堯,如是而已。大莫、建德,即前章所謂萬物之祖,道德之鄉是也。次論虛船觸舟而不怒,向之乘道德而浮遊者,其於世也亦若此而已矣。
  疑獨註:南越,明地。建德,聖人之國。愚朴寡欲,善養心也。作而不藏,與不求報,大化也。不知義之所適,真義也。不知禮之所將,至禮也。三者自得於內,故猖狂妄行,蹈乎大方,在生安生,在死安死也。刳形去心,遊於無人之野,使之神德行入而同乎天也。去國捐俗,與道相輔而行之於建德之國,使之顯道出而同乎人也。魯侯真謂使之南越,憂其道遠而險,豈知建德之國,只在乎心存神忘形不行而至矣。魯侯又慮道遠無糧,此皆不能忘物,認言著境。市南子欲其求之於性分之內,使之少費以嗇神,寡欲以養心,雖無糧而自足矣。江喻德,道喻海。不見其崖,背境也。不知所窮,適變也。如是,則送君者皆自境而反,言其至於道者中人之所不及也。貴者有人,寵者見有於人。堯非有人,則能以貴為寄;非見有於人,則能以寵為下;故無累無憂,盖俗魯侯去累忘憂而與道遊於大莫之國也。虛舟以喻無心,故觸物而不怒;有人在其上,則有心於物而物櫻之矣。人能無心以處物,孰能害之。碧虛註:劇形則文皮去,酒心則嗜欲除。既能自治,則是遊於無人之野,去此尚賢,取彼立德,是為建德之國。愚故少私,朴故寡欲。知義所適故藏,知禮所將故報。不猖狂何綠遊方外,不妄行何綠蹈大方。生可樂,死可葬,終始居而不離也。願君去其緒餘,與精妙相輔而行。憂無舟車,未能懸解;又憂道遠無糧,攀綠未絕也。少費寡欲,無糧自足,鶉居而轂食也。涉江浮海,望不見崖,皰塵無著也。自崖而反,言力小者不前。君自此遠矣,視聽不及也。堯非有人,忘汾水也。非見有於人,日用不知也。我忘人則無累,人忘我則無憂,故獨與道遊於大莫之國。大莫之國,謂造化也。虛船觸舟,喻無心而遇物。向也不怒,非有人也。而今也怒,見有於人也。人不怒虛舟,則物不害虛己可知矣。庸齋云:以皮自累,言有名於世皆能召禍也。前言無人之野,即無物之始,此又云建德之國,看此一段,今人禮淨土,其源出於此。戰國時南越未通,中土借以立言,初無它義,耕作自食而無私畜,未有禮義之名,故無所適,無所將,猖狂從心而行,皆合乎大道也。以慕道之心自相勉勵而欲至於此國。無形倨不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