因於物而不去,又覆衍前十條。夫外物弊弊何足云為,而有生所須不可不為。昧於天理者,專禮法,滯陳邇,喪己於物者,無自而可也。不吉而在言所以為尊,受役而居下所以屬人。王者法天無為,臣下事君有職。天道人道,勞佚不同,若不察而倒置,亂自此始矣!.
  庸齋云:觀此一段,有精粗不相離之意。道為貴,物為賤,人豈能遺物哉?道為尊,民為卑,君豈能離民哉?明白者道也,以之對事則事晦匿矣,然亦豈能盡遺世事?故不可不為。道精而法粗,法豈能盡棄?故不可不陳。言義則去道遠,而義豈可去?故不可不居。仁愛雖非至道,而豈能遺仁?故不可不廣。禮有節文,似於強世,故不可不積。德者人所同得,然有當自立處,雖與世和同而不可不高也。一於自然者道,然有當變易處,故不可不易。不可知之謂神,天之所為固不可知,然人事不容不盡,故不可不為。觀於天而不助,謂不容力。成於德而不累,積以為高。言其無容心也。不謀,不計度。不恃,不自以為恩薄迫近也。積,不化也;不積,則化矣。不諱,不拘忌。不讓,無所退縮,不亂,有簡直之意。民雖可恃而不輕,我以倚重之物雖可因而不去本以就末,幹轉從上數句,到此已盡,卻提起物莫足為也而不可不為,此物字即精者為道,粗者為物,事事物物皆在其中,若以道心皆不足為?然有不可不為者,此便是人心處。又日不明於天者,不純於德,言世問事雖不可不為,叉知自然之理則可,若不明天理自然,則在我之德不純,不通於道即是不明於天,故無往而不窒礙也。無為而尊者,天道自然;有為而累,人道不容不為者也。上句屬道心,下句屬人心。累與危字相近。主者,天道,以道心為主也。臣者,人道,使人心聽命也。此臣、主字論身中君臣,《齊物論》遞相為君臣其有真君存焉,是矣。此段自賤而不可不任至篇終,乃《莊子》中大綱領,與《天下篇》伺。束坡云:莊子未嘗譏孔子,於《天下篇》得之。余謂莊子未嘗不知精粗本末為一之理,於此篇得之。
  此段始於任物因民,即貴以賤為本,高以下為基之義。次叔事、法、義、仁、禮、德,皆不可不為,以其紀綱治道,一日不可闕者也。繼以一而不可易者道,則一得萬畢,操縱在我,前八者之存亡無益捐焉,而其妙用則又超乎八目之表。結以神而不可為者天,言其皆出乎自然也。自觀於天而不助,翻序前十條,以歸於民物,又明十條之所以然,使學者知所恃守不至泛然無統也。至精莫過乎道,至粗莫過乎物,末又舉物者莫足為而不可不為,然則物之於人難去也省矣!但能明於天,通於道,純於德,則不待去物而物自不能為之累矣。關尹子云:聖人不去物,去識。唯不通乎道者,無所往而非累也。道一而已。此又有天人之別,以明君臣之分,猶元氣之判為陰陽也。陰陽之迭運,天人之相因,益不可偏廢,此云相去遠矣,則以分言之,所以警天下之為人臣者也。孰謂南華之論一於清虛而無關治道哉?是篇大意,謂君子不得已而臨往天下,莫若無為。故以存民宥眾為懷,未嘗有心乎治之也。是以天下之民性不淫而德不遷,為民上者喜怒平而賞罰中,益因天下之自治而無為治之勞。故民易從而法不撓也。後世君天下者,失其輔世長民之要,而專以賞罰為事,上有儒、墨、曾、史之是非,下有桁楊、桂桔之拘制,然後為治者不勝其勞,而民無所措手足矣。猶且以仁、義、聖、知為足以得天下之情,尊之、惜之,家傳國效,而弗悟其為撓民之具。此南華所以願絕棄之也。信如所言,則天下之所寄託,淵雷之所發見者,有在於是國政不至於傖囊,人心不至於蠹壞,從容無為而任萬物之吹噓、鼓舞,又何暇治天下哉?次設崔瞿之問以發老聘之旨,明乎為治者罪在櫻人心。此桁楊、桂桔之所自來,而桀、坏之所以為利者也。故黃帝問道於空同,告以抱神正形、清靜長生之要。身為本,家國次之,未有身治而國亂者也。今之君天下者,能力行廣成之言,則三代之治不難復。取天地、官陰陽,皆在吾無為中。此所以為在宥之道。鴻蒙告雲將以墮體黜聰,守根不離,所以為治身之道也。其篇末歷叔君臣禮法殆無遺,論及天道人道之分在有為無為之別,相去雖若不伴,發於其心、見於事業一也。特以表君臣之分,正其所當為者耳。
  太上云:公乃王,王乃天,天乃道。
  南華真經義海纂微卷之三十三竟
  南華真經義海纂微卷之三十四
  武林道士褚伯秀學
  天地第一
  天地雖大,其化均也;萬物雖多,其治一也;人卒雖衆,其主君也。君原於德而成於天,故曰,玄古之君天下,無為也,天德而已矣。以道觀言而天下之君正,以道觀分而君臣之義明,以道觀能而天下之官治,以道汎觀而萬物之應備。故通於天地者,德也;行於萬物者,道也;上治人者,事也;能有所藝者,技也。技兼於事,事兼於義,義兼於德,德兼於道,道兼於天。故曰,古之畜天下者,無欲而天下足,無為而萬物化,淵靜而百姓定。《記》曰:通於一而萬事畢。無心得而鬼神服。
  郭象註:天地均於不為而自化,萬物一以自得而為治,天下異心,無心者為之主也。以德為原,無物不得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