得孝弟?管晏事功,以孝弟而鄙之;杨墨仁义,以孝弟而辟之;继往开来之功,以孝弟而叙之。复提出不学不虑良知两字,示人以用功之要、入圣之机,可谓至博而至约矣。”
诸生请问知行合一之旨,先生曰:“天下只有个知,不行不足谓之知。知行有本体有功夫。如眼前见得是知,然已是见了即是行;耳闻得是知,然已是闻了即是行。要之,只此一个知已自尽了。孟子说‘孩提之童无不知爱其亲,及其长也,无不知敬其兄’,止曰知而已。知便能了,更不消说能爱能敬,本体原是合一。阳明先师因后儒分知行为两事,不得已说个合一。知非见解之谓,行非履蹈之谓,只从一念上取证。‘知之真切笃实即是行,行之明觉真察即是知’,知行两字,皆指工夫而言,亦原是合一的,非故为立说以强人之信也。”
或问:“不学不虑之知,只可在孩提赤子时说,成人以后,有许多纷纭酬酢合干的事,如何能得不学不虑?”先生曰:“此正是入圣脉路。学是学甚么?虑是虑甚么?学者,复得他不学之体而已;虑者,复得他不虑之体而已。故曰‘殊途而同归,百虑而一致’。直至不思而得、不勉而中,亦只是不失此赤子之初心而已。譬之种树,虽至于参天合抱,亦只是不失他最初些子,萌蘖之生,非能有加于毫末也。”
华阳明伦堂会语(二)
或问朝闻夕死之说:“如何是闻道?”先生曰:“爱生死者未可以死,只为有爱根在。闻了道,此心已了,万缘放得下,无复有爱根牵缠,才可以死,其实死而未尝死也。”
或问孔子答季路知生知死之说。先生曰:“此已一句道尽。吾人从生至死,只有此一点灵明本心为之主宰。人生在世,有闲有忙,有顺有逆,毁誉得丧诸境,若一点灵明时时做得主宰,闲时不至落空,忙时不至逐物,闲忙境上,此心一得来,即是生死境上一得来样子。顺逆毁誉得丧诸境亦然。知生即知死,一点灵明与太虚同体,万劫常存,本未尝有生、未尝有死也。”
宋子命诸生歌诗,因请问古人歌诗之义。先生曰:“古人养心之具无所不备:琴瑟简编、歌咏舞蹈皆所以养心。然琴瑟简编舞蹈皆从外入,惟歌咏是元气元神訢合和畅,自内而出,乃养心第一义。舜命夔典乐教胄子,只是诗言志、歌永言,四德中和,皆于歌声体究,荡涤消融,所以养其中和之德而基位育之本也。‘子于是日哭则不歌’,非哀则未尝不歌也。‘子与人歌而善,必使反之,而后和之’,反非再歌之谓,使反之性情以自考也。《礼记》所载‘如抗如坠,如槁木贯珠’,即古歌法,后世不知所养,故歌法不传。至阳明先师始发其秘,以春夏秋冬生长收藏四义开发收闭为按歌之节,传诸海内,学者始知古人命歌之义。先师尝云:‘学者悟得此意,直歌道尧舜羲皇,只此便是学脉,无待于外求也。”
或问:“进德居业,先儒分心与事,作两项解,何如?”先生曰:“只是一事。此一段文言便是一部大学宗要。君子乾乾不息于诚,天德也。乾乾只是个忠信之心,忠信所以达天德也。德不可以悬空去进,必有业次以为之居。吾人终身功夫只是言行。言是行之尤显者,当下可见,修省言辞,所以立己之诚意,正是进德之业次,非有二也。此是正心诚意之事。然诚与不诚,只在一念良知上辨别。知至是良知,至之即是致良知,从一念入微处用力,故曰‘可与几也’。良知贯彻始终,终之是致知功夫不息,义是己之安处,功夫不息则时时不息其几,故曰‘可以存义也’。在上居下,不骄不忧,是与天地国家相感应,乾乾时惕之实学也。”
宋子命坐中诸生诵牛山之木一章,诵毕,请曰:“夜气之义何如?”先生曰:“此是为丧其良心者提出个生几与人看。息是入圣路头,如牛山萌蘖之生也。平旦虚明之气,好恶与人相近,便是是非本心,养者养此虚明之体,不为旦昼所牿亡也。所养之得失,系于所操之存亡,操存正是养生之法。操是操练、操习之操,非把持执定之谓。人心虚明湛然,其体原是活泼,岂容执得定?惟随时练习、变动周流,或顺或逆、或纵或横,随其所为,还他活泼之体,不为诸境所碍,斯谓之存。若不知练习,牿于旦昼之所为,斯谓之亡。譬之操舟,中流自在,原是舟之活体,善操者得此柄舵入手,游移前却、随波上下,顺逆纵横,自无所碍。若执定柄舵不能前却,舟便不活。‘出入无时,莫知其乡’,正指活泼之体,神用无方以示操心之的,非以入为存、出为亡也。”
或问志伊学颜之义。先生曰:“士之处世,所重全在立志,遇与不遇非所论也。伊尹只是个莘野耕叟,便以天下为己任,匹夫匹妇有不被尧舜之泽,若己推而纳诸沟中一般,何异狂语?盖其万物一体之心,原切于肤,不容自已,使其终身不遇,亦是穷困的阿衡。其聘而得遇,亦只是个荣达的耕叟,非有加损也。吾人若无此志,到底只成自了汉,谓之小家当,非大人之学也。既有此志,必须学以充之。颜子一生好学,只有‘不迁怒,不贰过’六个字,此是孔门第一等学术。迁与止相对,贰与一相对,颜子之心常止,故能不迁,常一,故能不贰,所谓未发之中也。若如后儒所解,原宪以下诸人皆能之,何以谓之绝学?”
先生曰:“天之生才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