杜渠,又闻其毁佛寺,重建蓍台伏羲庙,清丈地亩,躬率人习文庙礼乐,盖有用才也。 先生谓李子楷曰:“朱子论延平观喜、怒、哀、乐未发时气象,曰‘以不观观之’,此是禅宗否?”子楷曰:“此诚近禅;愚等操存不如此,乃将学、问、思、辨俱在‘戒慎不睹,恐惧不闻’内用功。”先生曰:“如此,则孔子学于识大、识小,问礼、问官,终日以思,辨闻与达,皆其兀然静存,不睹不闻时也,而可通乎?” 八月,先生与仲诚及其门人明辨婉引,几一月。将行,申曰:“学原精粗内外,一致加功。近世圣道之亡,多因心内惺觉,口中讲说,纸上议论,三者之间见道,而身世乃不见道。学堂辄称‘书院’,或曰‘讲堂’,皆倚‘学之不讲’一句,为遂非之柄,殊不思置‘学之’二字于何地。孔门是为学而讲,后人便以讲为学,千里矣!”仲诚笑曰:“向以为出脱先儒籓篱,不知仍在其窠中也。”及行,仲诚率门人远送,先生拜手曰:“承教不敢自弃,勉加操存;先生操存有年,愿进习行,以惠苍生。”
仲诚拜手许诺。 访侯子宾诸人,勉以习行有用之学。 至商水,访傅惕若,论学,惕若服焉。以“吴名士”刺,拜李子青木天,与言经济,木天是之。先生佩一短刀,木天问曰:“君善此耶?”先生谢不敏。木天曰:“君愿学之,当先拳法,拳法武艺之本也。”时酒酣,月下解衣,为先生演诸家拳法,良久,先生笑曰:“如此可与君一试。”乃折竹为刀、对舞、不数合,击中其腕。木天大惊曰:“技至此乎!”又与深言经济,木天倾倒下拜;次日令其长子珖、次子顺、季子贞,执贽从游。 渡小黄河,访王子谦及寇楣等,随问引以正学。 抵奉天峙,访王焉倚、李象干。焉倚初执习见,已而服。返鄢陵,访李乾行等,论学。乾行曰:“
何须学习,但操存功至,即可将百万兵,无不如意。”先生悚然,惧后儒虚学诬罔至此。乃举古人兵间二事,叩其策,次日问之。乾行曰:“未之思,亦不必思,小才小智耳。”先生曰:“小才智尚未能思,大才智又何在?岂君操存尚未至耶!”乾行语塞。 九月朔日,偕王次亭昆仲,习冠、燕诸礼。次亭问明德、亲民,先生曰:“修六德,行六行,习六艺,所以明也;布六德、六行、六艺于天下,所以亲也。今君等在仲诚先生之门,从未以此为学教,然则何者为若所以明之、亲之者乎?闭门静坐,返念收心,乃二氏之学,非吾儒之操存也。
”次亭感佩。 先生渡河北归,过淇县,访王余严柔之,五公先生弟也;老病,留金于其孙世臣为养资。 至汤阴访朱敬主一,他出。其父宁居出会,夙儒也,语之学,抵掌称善。主一归,先生与主一及其子侄习礼。宁居曰:“予可任老乎!”即主位伏兴,彬彬如也。夜与主一论学,论治,主一曰:“不见先生,几枉度一世。”行,徐适仲容已来迎,出日省记求教,问礼乐,答之。已而主一复来,追送至磁州别。主一请先生习恭,观之,因并坐习恭。先生曰:“吾儒无一处不与异端反,即如我二人并坐习恭,俨然两儒;倘并静坐,则俨然两禅和子矣!” 十月,至临城,拜乔百一,耄耋清苦,布衣单敝。馈以金,力却,出酒食,寒舍论学。 五日抵里,族侄修己、尔俨从游。 闻家人前以家书至,相谓曰:“不闻朝廷诏至,人臣必拜受乎!夫子,一家之君也,宁以妻子异人臣?”相率拜受。先生惕然曰:“吾无以当之,尚容少自菲薄乎!”因以非礼勿视听言动,与家人相勉。 思言终未能谨,复拟五字用力:曰省、徐、文、礼、逊,或寡少乎!王法干论道在于书。先生曰:“书之文字固载道,然文字不是道;如车载人,车岂是人!”法干曰:“如‘坐如尸’,非道乎?”曰:“是人坐乎,书坐乎,抑读之即当坐乎?”法干无以应。 给李介石书,返其币,以南游后,介石具币仪来问学也。介石名柱,深泽人,黄门人龙子也。辛酉举于乡,能技击,好乐,教子甥及门人各习一音,每日读书毕,即登歌合乐,沨沨如也,乐易好施,人多德之。
壬申(一六九二)五十八岁
二月,观塨所辑诸儒论学。关中李中孚曰:“吾儒之学,以经世为宗。自传久而谬,一变训诂,再变词艺,而儒名存实亡矣。”批曰:“见确如此,乃膺抚台尊礼,集多士景从,亦只讲书说话而已;何不举古人三事、三物之经世者,与人习行哉!后儒之口笔,见之非,无用;见之是,亦无用,此所以吾心益伤也!” 观古月令,每月教民事,至命乐正习舞,命宗正入学习乐之类;叹今历,授时布政之法亡,添入“建除”、“宜忌”诸术,亦周、孔学失所致也。 谓塨曰:“子纂诸儒论学,名曰未坠集,盖忧予存性、存学,大翻宋、明之案,逆而难入,录其合道之言,欲使人信吾说不谬于先儒,而教易行,意甚盛也。然予未南游时,尚有将就程、朱,附之圣门支派之意;自一南游,见人人禅子,家家虚文,直与孔门敌对,必破一分程、朱,始入一分孔、孟,乃定以为孔、孟、程、朱,判然两途,不愿作道统中乡愿矣。且所谓未坠者,非也。未坠者,在身世也;今诸儒之论,在身乎世乎?在口笔耳!则论之悖于孔、孟,坠也,即合于孔、孟,亦坠也!吾与子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