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张四姐听说有客人登门,也就转身上楼,退避三舍。
王灰狼主仆进门,崔文瑞上前迎接。
二人行过平辈礼, 并并排排进高厅。
来到高厅分宾主坐下,安童奉上糕点,敬上香茶解渴。茶过三杯,王灰狼开口:“贤弟呀,愚兄顷闻府上前年连遭三次火劫,我竟全然不知,未能登门张看,歉甚、歉甚!万望贤弟海涵。”“哪里哪里,此劫来得突然,我诸亲六眷,概莫能知,望仁兄切莫挂怀。不过,我是暂时落难,曾经出门要饭,为时不久,总算苦日子熬过来了,亦觉无妨。”“贤弟呀,不易不易,亏你度过伯夷、叔齐般的患难,且又造起这等豪丽的家园,真有回天之力,神仙般的本领!”“岂敢,岂敢,这不是小弟之能,实乃拙荆所为。”
崔文瑞说话不留心,惹出了四姐闹东京。
王灰狼听崔文瑞说这种豪华大院是他妻子所为,顿觉一惊,起了谋心。就说:“提到令内,愚兄更为钦佩,怪不到你把她当珠宝珍藏,也不给愚兄见识见识。”崔文瑞见他这么一说,倒也很难推托。遂叫梅香:“搀你主母下楼会客。”张四姐想:你这个崔文瑞,真是不知进退,你们男宾相叙,为何要我露面相见!这就叫我为难了。去吧,实有失体统;不去吧,又失文瑞面子。罢,夫命难违,去就去吧!
梅香搀住描花手,拨动金莲下楼门。
张四姐来到堂前,两眼垂视,双手在胸下横向一合,侧身微微一躬:“兄台在上,愚妹这厢有礼了。”说着,又是微微一躬,然后,轻移莲步转身上楼。就这么一见,王灰狼目不转睛,盯紧了张四姐的背影——
窈窕之身瓜子脸,上风走过下风香。
四姐犹如鲜鱼碰上了红头蝇,灰狼就三月芥菜起斜(邪)心。
王灰狼这种狐狸神情,崔文瑞竟丝毫没有察觉,又继续与他交谈。二人从五经、四书谈到诗词歌赋;从杨家八姐,谈到包公铡美;从山川花鸟,又谈到奇珍异宝。王灰狼说:“提到珍宝,贤弟家一定不少。”崔文瑞说:“哪里,哪里,我家挨三次大火,刮沙的钱总不曾留到一个,还谈有什么珠宝哩!不像你家——
高山点灯名(明)头大,井底栽花根又深。”
王灰狼说:“未必、未必,我家如多年老树,只剩枯枝败叶,残渣蛀屑,哪比你大器晚成,可冠全城。”崔文瑞连忙摇手:“不、不,这不是小弟之能,仅是我妻从娘家带来几件东西,又何足道哉!”“喔,这倒是个奇闻。几件东西能干偌大的用场?能否给愚兄饱饱眼福?”崔文瑞本想说句客气话,长长妻子张四姐的面子,不料他竟要看这些宝贝,这就为难了。要说不给他看,人家要说我替老婆吹牛;给吧,铜钱银子不好露白,露白就要落。哎,他王辉堂也不是坏人,就给他看看吧!拿什么?崔文瑞在想:不能多拿,多拿多找麻烦。于是就喊:“梅香,叫主母拿只乌盆给王员外看看。”
梅香报到绣楼,张四姐想:你这个崔文瑞呀怎是个直筒子,滥好人,别的东西可露面,这聚宝盆怎好给人看!啊,我才跟他结为夫妻,也要顾好他的面子,既然丈夫做了主,我也只好听从。不过,我也不怕,仙家的东西只有仙家收,也不怕哪来做贼偷。就说:“梅香,把这乌盆送下去给主公,让客人看过,立刻就拿上楼来。”
乌盆进厅堂,满屋放豪光。
愁坏张四姐,惊动王灰狼。
梅香奉上乌盆,王灰狼将手中的褶扇对乌盆里一放,腾出手来捧住乌盆细看。一看呀,只是一个粗糙的乌砂瓦盆,觉得并没什么稀奇之处,随手对台上一搁 ,拍拍手上的灰尘,连忙伸手到乌盆里拿回褶扇。哎,哪晓得拿出一扇,盆里还有一扇;拿出两扇,盆里还是一扇,永远拿不完。崔文瑞晓得不好,是在现宝,连忙说:“仁兄,献丑、献丑,不可再拿了,再拿,你也没长许多手用。”
王灰狼一听笑盈盈,骨子里就在动脑筋。
王灰狼说:“愚兄有幸,不虚此行,真是一朝饱眼福,胜读十年书。今蒙贤弟把光,实乃三生有幸,愿贤弟不弃卑微,承先辈之情结我俩后辈之谊,明天请贤弟到舍下一叙,以报知遇之恩。谨此,愚兄我就告辞了。”
灰狼他嘴里说话脚下奔,急急忙忙回东门。
王灰狼一路走一路想——
崔家有只瓦乌盆,可真像个活财神。
才只用了一两春,家宅就造得冠全城。
还有一个美女人,好像西施又逢生。
我虽有妻妾三四个,值不到她足后跟。
王福安童真是狗懂人情。跟在王灰狼的脚前脚后,脚左脚右,听听主人的话音,看看主人的神情,就说:“你看崔家的瓦盆好不好?只要把元宝对里一撂,再对外拿,真是要多少有多少,怪不得他家房屋造得这样好!再说,那个女人也是个宝,天上无,世上少,要是你员外能弄到,总不要再对青楼上跑。”“王福,你一向是我身边的智囊,鬼点子喜多的,能想到底高办法,把这两件宝弄到手?”“格,员外,不是我在你面前煽,要弄就是连锅端。
一箭双雕射个准,连人带宝弄进门。
从此东城到北城,财产总归你姓王人。”
王灰狼一听,不晓多高兴。连忙追问:“王福,你说说看,用什么妙计