原来也是个不成才的烂货!险些把我也缠在是非之中。”
  不一时,来到公厅。太守举目观看张荩,却是个标致少年,不像个杀人凶徒,心下有些疑惑,乃问道:“张荩,你如何奸骗了潘用女儿,又将他夫妻杀死?”那张荩乃风流子弟,只晓得三瓦两舍,行奸卖俏,是他的本等,何曾看见官府的威严。一拿到时,已是胆战心惊,如今听说把潘寿儿杀人的事,坐在他身上,就是青天里打下一个霹雳,吓得半个字也说不出,挣了半日,方才道:“小人与潘寿儿虽然有意,却未曾成奸。莫说杀他父母,就是楼上从不曾到。”太守喝道:“潘寿儿已招与你通奸半年,如何尚敢抵赖!”张荩对潘寿儿道:“我何尝与你成奸,却来害我?”起初潘寿儿还道不是张荩所杀,这时见他不认奸情,连杀人事到疑心是真了,一口咬住,哭哭啼啼。张荩分辩不清。太守喝教夹起来。只听得两傍皂隶一声吆喝,蜂拥上前,扯脚拽腿。
  可怜张荩从小在绫罗堆里滚大的,就捱着线结也还过不去,如何受得这等刑罚。夹棍刚套上脚,就杀猪般喊叫,连连叩头道:“小人愿招。”太守教放了夹棍,快写供状上来。张荩只是啼哭道:“我并不知情,却教我写甚么来!”又向潘寿儿说道:“你不知被那个奸骗了,却扯我抵当!如今也不消说起,但凭你怎么样说来,我只依你的口招承便了。”潘寿儿道:“你自作自受,怕你不招承!难道你不曾在楼下调戏我?你不曾把汗巾丢上来与我?你不曾接受我的合色鞋?”张荩道:“这都是了,只是我没有上楼与你相处。”太守喝道:“一事真,百事真。还要多说!快快供招!”张荩低头。只听潘寿儿说一句,便写一句,轻轻里把个死罪认在身上。画供已毕,呈与太守看了,将张荩问实斩罪。寿儿虽不知情,因奸伤害父母,亦拟斩罪。各责三十,上了长板。张荩押付死囚牢里,潘寿自入女监收管,不在话下。
  且说张荩幸喜皂隶们知他是有钞主儿,还打个出头棒子,不致十分伤损。来到牢里叫屈连声,无门可诉。这些狱卒分明是挑一担银子进监,那个不欢喜,那个不把他奉承?都来问道:“张大爷,你怎么做恁般勾当?”张荩道:“列位大哥,不瞒你说,当初其实与那潘寿姐曾见过一面。两下虽然有意,却从不曾与他一会。不知被甚人骗了,却把我来顶缸!你道我这样一个人,可是个杀人的么?”众人道:“既如此,适才你怎么就招了?”张荩道:“我这瘦怯怯的身子可是熬得刑的么?况且新病了数日,刚刚起来,正是雪上加霜一般。若招了,还活得几日;若不招,这条性命今夜就要送了。这也是前世冤业,不消说起。但潘寿姐适才说话,历历有据,其中必有缘故。我如今愿送十两银子与列位买杯酒吃,引我去与潘寿姐一见,细细问明这事,我死亦瞑目。”内中一个狱卒头儿道:“张大爷要看见潘寿儿也不难,只是十两太少。”张荩道:“再加五两罢。”禁子头道:“我们人众,分不来,极少也得二十两。”
  张荩依允。两个禁子扶着两腋,直到女监栅门外。潘寿儿正在里面啼哭。狱卒扶他到栅门口,见了张荩,便一头哭,一头骂道:“你这无恩无义的贼!我一时迷惑,被你奸骗,有甚亏了你,下这样毒手,杀我爹妈,害我性命!”张荩道:“你且不要嚷,如今待我细细说与你详察:起初见你时,多承顾盻留心,彼此有心。以后月夜我将汗巾赠你,你将合色鞋来酬我。我因无由相会,打听卖花的陆婆在你家走动。先送他十两银子,将那鞋儿来讨信,他来回说:鞋便你收了,只因父亲利害,门户紧急,目下要出去几个月。待起身后,即来相约。是从那日为始,朝三暮四,约了无数日子,已及半年,并无实耗。及至有时见你,却又微笑。教我日夜牵挂,成了思忆之病,在家服药,何尝到你楼上,却来诬害我至此地位!”寿儿哭道:“负心贼!你还要赖哩!那日你教陆婆将鞋来约会了,定下计策,教我等爹妈睡着,听下边咳嗽为号,把布接长,垂下来与你为梯。到次夜,你果然在下边咳嗽。我依法用布引你上楼,你出鞋为信。此后每夜必来。不想爹妈有些知觉,将我盘问几次。我对你说:此后且莫来,恐防事露,大家坏了名声。等爹妈不提防了,再图相会。那知你这狠心贼,就衔恨我爹妈。昨夜不知怎生上楼,把来杀了。如今到还抵赖,连前面的事,都不肯承认!”
  张荩想了一想道:“既是我与你相处半年,那形体声音,料必识熟。你且细细审视,可不差么?”众人道:“张大爷这话说得极是。若果然不差,你也须不是人了。不要说问斩罪,就问凌迟也不为过。”寿儿见说,踌躇了半晌,又睁目把他细细观看。张荩连问道:“是不是?快些说出,不要迟疑。”寿儿道:“声音甚是不同,身子也觉大似你。向来都是黑暗中,不能详察。止记得你左腰间有个疮痕肿起,大如铜钱。只这个便是色认。”众人道:“这个一发容易明白。张大爷,你且脱下衣来看,若果然没有,明日禀知太爷,我众人为证,出你罪名。”于是张荩满心欢喜道:“多谢列位。”连忙把衣服褪下。众人看时,遍身如玉,腰间那有疮痕?寿儿看了,哑口无言。张荩道:“小娘子,如今可知不是我么?”众人道:“不消说了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