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能隐瞒,他的机关全泄露了。你儿子年少,性情狂暴,不懂法律。你是个老成君子,竟办出这种事情,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。我知道你有爱子之心,不忍心看到儿子受刑。说谎话乃是权宜之计,不是你的本心。但是话既说出口,就要想到后果。人家被你的儿子殴打侮辱到这种地步,你还想诈骗人家一百二十两银子,天地之间有这种荒谬的道理吗?你既然已经把捐银负约作为口实告状,那么,这一百二十两银子就非为你追补赔偿不可。你认为陈举人的银子就可以通过诈骗的办法得到吗?你也不想一想,陈家虽然家族大小、力量强弱不能与你们萧家相比,可平白无故地让人勒诈百多两银子,就是孩子也不能甘心!诈骗的人不肯了结,被诈的人也不肯了结。如果陈家得到申述,把事情真相弄明,那么你们父子和郑绵弦,就都是极坏的地痞流氓。如按律定罪,还能活命吗?我可怜你老成朴实,所以实话相告,你今天可不要欺骗我啊!打架斗殴,寻常小事,虽是犯罪,还可宽恕。地痞流氓之类恶人,法律是不能赦免的。何去何从,只有靠你们父子自己抉择了。”
  萧嘉福于是渐渐改变他原来的口供,说:“那一百二十两捐银,五月间陈家就已交还了。”我说:“不对!银两既然已经还清,岂有仍保留文约不交还对方的道理?你捐纳银两是没有的事情,文书是假造的,两句话就说清了。你儿子既然是乐舞武生,我不给他上刑,也不呈文革除他功名,保全他的面子好了。”萧嘉福说道:“大人真是见识高明。这事实在不是我的本心,只是爱子心切罢了。请求大人怜惜我儿子无知,宽大他的罪行。”我说:“可以。”
  我传上萧振纲审问,他仍说假话,说陈家已退还百两银子,尚少二十两银子没有偿还,所以打架。我喝斥说:“你行凶殴打,剥夺人家的衣物、祭品,是盗贼无赖的行为。诬陷人家包揽捐银,假造文书契约,欺骗官府,目无法纪,乃是讼师恶棍的行径,论罪应处死刑。我念你的老父笃诚老实,所以才给你留下一条生路。你还敢欺骗我吗?再不说实话,我就给你上刑、上夹,革除你的乐舞生,打你四十大板,再给你带上大枷,游街示众。”振纲连忙叩头服罪,请求兔于深究。而萧阿位、萧咱亩也把跟着振纲结伙成群殴打陈询益,打掉陈的袍子帽子,撕碎衣衫等事,供认不讳。
  重又审问郑桐。郑桐知道萧氏父子已经招认,前功尽弃,低着头不说话。再三追问两家捐纳交往之事是有是无?郑桐说:“我知罪了,其实没有此事。”我追问:“那么文约是假造的吗?”他回答说:“是伪造的。”我说:“萧振纲是个性情狂暴的少年,他父亲萧嘉福是个朴实憨直的老秀才,都想不出这样的高招。是你一个人教唆的吧?那所谓捐纳的假文书,也是你代为捏造的吧?”郑桐说:“不敢!萧嘉福是我受业之师,他畏罪,用这来搪塞,让我作证。我不敢违抗,这是实情,并没有别的。”我说:“好啊!你的心肠也太奸险狠毒了!按照法律,本来应该向上呈文报告,革除你的武秀才身份,严加惩治;但我念萧嘉福年老,已答应他免于追究,所以才从轻处罚你,以示惩戒。这样可以吗?”郑桐叩头说:“遵命。”
  于是把凶徒萧阿位、萧咱亩各重打三十大板,枷号两月示众。萧嘉福因年老免于处分。萧振纲罚银四十两,供修义学。
  郑绵弦罚米十石,用作囚粮。陈家被毁坏的衣帽,判令萧振纲赔偿,免于治罪。城中人都说:“这样判决合理。”
  在此之前,陈询益害怕萧家强横,不是县令依法所能治服的,暗中派人连夜赶到省里,到顾学使衙门控告。这时学使派人来查,我便将审案过程写成文书上报。顾学使说:“萧振纲、郑桐两个秀才目无法纪,捕风捉影,含沙射人,他们的这些鬼蜮伎俩实属可恶可怕,如不加以严惩,考场上将弊端百出。生员们不敢说话,讼棍们伎俩横生,善良之人将身受其害。这种状况难道能允许吗?萧嘉福、郑绵弦,各行文学校革除秀才身份;萧振纲即萧道,革去乐舞生身份。其余照上报文书发落就可以了。”
  学校中有人同情萧嘉福,认为他为人朴实,受儿子连累,平素行为并无过错和罪恶,请求县令代为呈文上报恢复秀才身份。这时我已卸职,代理县令陈公答应了这件事。又有人替郑绵弦求情,陈县令说:“这人是有名的讼棍,专门挑唆别人打官司以从中谋利。即使他没有参预此事,也因为劣迹太多,应当呈文上报革除秀才身份,更何况他自投法网,怎么可以替他呈请恢复功名呢?算了吧!」



本书完