昆将遭水厄,驾了云头来到高家门首。摆下蒲团化缘。高奶奶出来说:“炼师化甚么?”通元子看见高奶奶说:“贫道不化甚么,只有诗谶一首奉赠。”
  诗曰:
  岂必浮槎日月边,姮娥凌水笑嫣然。
  一钓钓得金鳌起,应受蟾蜍八洞天。
  通元子将诗递与高奶奶,起身而去。高奶奶不解诗中之意拿与玉英瞧。玉英念毕,说:“前三句意可解,只是后一句‘应受蟾蜍八洞天’意不得明白。留为后验罢。”到了这一日早起,玉英随母亲到河边浣纱,见逆流水淌一少年人来。母女将他救起,解去捆绳,请到家中换了衣服。洪昆把庚帖晒在天井凳上。高奶奶看见,粗识得几字,见是男女庚帖,同年同月同日同时,就呼玉英说:“好奇事,怎么这庚帖上男女皆与你的生辰相同?”玉英说:“母亲,你先问他来由。”高奶奶问道:“相公姓甚名谁,家住何方,怎样人家,细细说与我听。”洪昆说:“小生姓洪名昆,寄籍浙江,三岁时曾有一道士赠我十二个玉蟾蜍,他说我的姻缘都在这些玉蟾蜍上。”高奶奶向玉英说:“诗中‘蟾蜍’二字莫不是应在此人身上么?”玉英说:“‘八洞天’始终不明白。”洪昆又把六美奇遇说出:“惟此次与蒋佩香小姐联姻,小生实属误入桃源,丫环玉兰代写此庚帖。”高奶奶说:“可是原任吏部左侍郎蒋大人的小姐么?”答:“正是。”高奶奶说:“佩香小姐也与相公联姻了?”洪昆答:“是。不料他兄嫂无情,闯上楼来,将我们两人捆起,投于大河。小生幸蒙奶奶救起,但不知佩香小姐何如。”高奶奶说:“既是天定姻缘,自然有救。连蒋小姐共成七美之义。”向玉英说:“诗中‘八洞天’三字显然在孩儿身上。”高奶奶取出诗谶递与洪昆看,说:“相公姻缘皆是天定,看这诗谶小女想必亦在其列。老妇愿以小女敬奉箕帚,未知相公可允否?”洪昆说:“既蒙不弃,敢不谨遵。”因取出第八个玉蟾蜍递与玉英手中。高奶奶到厨中办早膳去了,玉英陪洪昆谈今论古,口若悬河。那端庄静逸的性情,颇有大家风度。洪昆作诗一首赠之。
  诗曰:
  咏絮题纨擅妙才,居然钟郝大家来。
  仙风更觉飘飘举,应是吹箫弄玉台。
  玉英说:“洪郎,尊作俊逸清新,直追庾鲍。奴家也有拙作奉和,谨步原韵。”
  诗曰:
  潘岳丰姿司马才,蓝桥不是尾生来。
  洞天第八春风好,次第依依玉镜台。
  洪昆说:“小娘子尊作,诗有仙心,不减李青莲之句。”彼此唱和已毕,遂将二诗用花笺抄成。适高奶奶办了早膳来,说:“请贤婿用饭。”高奶奶、玉英奉陪。正吃饭时,有许多恶少闹进门来,说:“高奶奶,你家存留面生可疑之人。玉英与这个少年人坐在一桌吃饭,必有别情。我们扭他去禀官。不然就写几百两银子笔据纔能甘心。”高奶奶被这班恶少闹得没法,洪昆说:“我是浮水而来,那里有银子?”那些恶少说:“既没有银子,扯他去见官。”
  正闹之间,惊动隔壁邻居申老爷。这申老爷是翰林学士。丁艰在家。听得高邻吵闹,走来问:“甚么事?”高奶奶说:“申老爷,我家小婿洪昆在此吃饭,他们就讹诈。”申老爷劝这些恶少说:“列位不要闹,他自家女婿有何官禀,可以散罢。”众看见申老爷来,有些惧怕,也就不闹了,说道:“申老爷吩咐,我们散罢。”申老爷看见洪昆天骨开张,丰神俊秀,又见桌上诗稿,知是洪昆与玉英唱和之作,说:“洪先生有此奇才,必是非常之人。请到舍下少坐片刻何如?”洪昆说:“晚生正要拜府。”二人同行,来到申府。见礼已毕,申老爷唤出公子申鸿渐相会洪昆。这申鸿渐是个聪明伶俐后生,纔十六岁,见过洪昆,甚是欢喜。申老爷说:“小儿年幼,学问文章要望先生指示。”洪昆说:“不敢。小侄就与令郎约为兄弟,奉陪读书何如?”申老爷说:“好极了。”洪昆不时到岳家走走,平时都住在申府不提。
  






第三十二回 枣核钉考黜褫衿


  〔先声月上海棠〕调
  词曰:
  取齐牌岁考,专褫劣秀才。点名三炮响,惊心似雷嗐,诌出几句文字,早把璧谢帖上。写了个生员一枚,寂悄悄门斗跑来。请相公,发落辕门大门。
  “在下顾升,系仁和县学世传门斗的便是。昨日学宪行文到府,府行到学,择于本月二十日取齐杭州府属文武生童,行岁考事。伙计们刷印红条,你们下乡送信,我送信城里。学院文书按临,门斗两腿不停。老师差催贽敬,相公都念诗云。来此是枣核钉胡相公府上。先走进去送信。胡相公收拾补廪罢,本月二十日岁考取齐。”胡彪说:“不好了!我去年在西湖被童昆踩得尿屎直淌,今日听岁考信,尿屎又淌出来了。”顾升笑道:“胡相公,你后门是通过的条熟路,该松的,怎么前门也松?想是这岁考定要通门路的。告辞了。”
  枣核钉送他出去,转过身来说:“老胡子,老胡子,何苦把白花花的银子替我纳这个酸不酸辣不辣的秀才!到如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