也不成体!”连说了几声“不成体”,走了出去。伯缙此时有些赧颜,倒也罢了,那高氏却恼得紧,对丈夫道:“似小叔这样管我们,家中人都用不得了!”这厢钱氏说他招忌惹怨,他只不在心上,那边哥嫂早已恨入骨髓了。又加叔冕酒后,不管自己的人、哥哥的,要打就打,家人都有些怪他。连他父亲初时也爱他,因他酒后失德,两个哥哥说他不好,也甚不喜他,也屡屡训诲他。奈何他的性已定了,就是在家中,钱氏还阻得他。出外三朋四友,酣歌放言,如何禁得他?醉中把嫂嫂纵尼姑出入,与丫鬟、小厮尝尝几乎打死,两兄惧内,做酒中笑活,都是有的。以此两个哥哥恼了,道:“这断留他不得,将来把个闺中事钳我,把个人命事钳你,举动都掣肘了,不如打死了他,接父亲来主张,要父亲认,父亲怎忍得一时死一个儿了,又把两个儿子填命?毕竟认的,父亲认了,怕人怎的?两个计议定了。
    快心除所忌,不复问连枝。
    尺布空成咏,相煎叹豆箕。
  到次日饭后,打听他自馆中回来,不令他到家道:“老爷请后园说话。”叔冕一竟来到后园,只见两个哥哥在那里先坐下,也不起身,叔冕道:“父亲在那里,有甚话讲?”伯缙道:“父亲道你在外诬捏嫂嫂打和尚、打杀人,败坏门风,一条绳在此,叫你自尽!”叔冕道:“岂有此理!请父亲来说个明白。”两个哥哥那里肯听。两个哥哥一齐动手,铁锤、短棍交下,登时打死。
    自是天伦变,还因口舌灾。
    三缄铭好诵,无语自无猜。
  一边请父亲,一边叫钱氏道:“她丈夫中恶,死在后园,叫她来收敛。”他父亲先到,两个道:“叔冕诬嫂通奸,诬嫂杀人,容他不得,已打死了,父亲肯盖护一个死,不肯盖护三个死。如今叫他妻子去了,若他妻有甚不好话,今日也是不容的了!”他父亲道:“同母弟兄,怎下这毒手!……”说罢泪下。只见钱氏手中抱着一个儿子,领了一个五岁,一个三岁儿子进来,两个伯伯道:“你丈夫忤逆公公,将来打死了,你可就这边收拾他,爷打死忤逆儿子,料没甚事!”钱氏看光景,满前立的人,都是他两个心腹:来福、来寿、进贵、文童,料是他二人打死,但他驾着个父亲,我孤身妇女,何处伸冤?倘我不见机,也为他排陷死了,这三个小的,也不能存活,是海冤仇,终于罢了!只得向公公道:“他口舌不好,也是自讨死,公公打死,我也不敢说,但只求公公看管这三个孙儿!全他这点骨血!”那公公正怕媳妇不见机,也遭毒手,他弟兄以次除他三子,绝这一枝,见媳妇这样说,便两泪交下,对着伯缙、仲帷道:“他既无说,还要看他儿子。”公公自己拿出三十两银子,差人买棺、做衣服。伯缙自管住前后门,不令家人轻易出入,仲帷管住园门,止令他两三个家人、媳妇进内相帮收敛。
    死灰无燃时,笼鸟无展翼。
    大冤终不伸,天道亦墨墨。
  三个儿子,就是五岁的也不甚大晓人事,只有钱氏一面收敛,一面啼哭,也只哭丈夫撇得妻子早,咒他管不了儿女。再不敢哭一声怨词,哭他枉死。与众女人扛抬尸首时,钱氏悄悄将行凶铁锤带了出来,他两边收拾时,大房只道二房藏了,二房只道大房收了,不来查考。钱氏到家,将血衣换下,并铁锤自己收藏一密处。棺敛停丧在家,亲族也知叔冕死得暴,里边甚有不明,他两个做得密,人不能知,又见钱氏没甚言语,就有抱不平的,也无处下手了。公公打不意过,分了家,里边独厚这房。伯缙、仲帷心里明白,也不较论,但把他略用得些家人,尽皆逐去,止留两个痴呆老仆与他收租,里边两愚蠢小厮出入。亲戚来的,都着人听他说些甚话。钱氏便道:“我寡妇,不见男人,一概亲人都不见,一应亲戚人家,他都道丧服在身,不去。”到服满,凡至亲不得已,吉凶事,要去的,两房俱有人打听,他去,略不提起。总之,他拿定个说也无益,还恐怕有害。
    十耳密属垣,驷马无返语。
    一片荼蓼心,深闺有独茹。
  就是高氏与王氏,都是有心计人,怕钱氏不忘夫仇。尼姑是他家不令进门的,央几个心腹媒妈子假意为他儿子说亲,去问前边去世相公怎么早夭?钱氏只应云:“是急症。”又有的道:“外边传说身死不明。”钱氏道:“他是病死,有甚不明?”绝不露一毫口风。那两人又用机心,媒妈子中,着几个做痴、做呆,说些风情,替他叹息青年虚过。是来引逗她,她略不介意,道:“儿子小,无力婚聘。”都谢绝不令轻来,二房差人送礼传语,故意着这傻仆来,他都不令到中堂,一应往还,极其尽礼。
    守口如缄瓶,持身如执玉。
    摇摇风波中,洪涛不能触。
  儿子们惭已长大,在外附学,恐照管不来;在家请先生,怕两个伯伯设局媒捏,都是自己教他。极爱惜的心肠,没亲何变做极威严的面皮。
    孩稚亦堪怜,箕裘念苦坚。
    父书披阅处,血泪共硃鲜。
  数年之间,公公复殁了。钱氏心中暗喜道:“他如今没个遮盖,没个推托了,我不难舍身伸冤。但长子才十余岁,小的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