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一面吩咐厨房备席,兼请捕衙黄老爷,本营蔡副爷,本学曾老爷来署晚酌。执帖的领命,分头备办去了。少顷,众官齐集,李公一一迎进花厅,让坐献茶,少不得自有一番寒喧酬答,不必细讲。
  且说张王氏在家听说女儿已给寻得,欢喜不尽,也顾不得换衣服,急忙的出来,将门反锁,一径到衙探听。找到官媒处等,不待问讯,便一直进去。看见堂屋里有个年轻的女人在那里掩面啼哭,张王氏又是喜欢,又是心疼。赶步上前,拦腰的一抱,说道:“我的儿呀,我可想死你了。”那女人不提防,倒吃了一惊。回头一看,见是个穿孝的婆子,说道:“你是谁?
  猛咕叮的不怕吓死了人。”原来那女子不是别人,就是沙家弟兄共享的那个粉头。官媒听有人叫喊,急忙出来查问。张王氏道:“大嫂方便,求领去见我女儿一面。”官媒道:“看你这说话,没头没脑的。我知道谁是你的女儿?”张王氏道:“我姓张,女儿叫招妹。是今儿大老爷找回来的。”张招妹在里边听见他母亲的声音,三脚两步地赶了出来。母女相见,抱头大哭。正在难解难分,忽听见一棒乱锣,街上人声嘈杂,说是县衙门后边火起。官媒赶快将张氏母女分开,将粉头和招妹都推入里间,把门扣上,以防意外。张王氏只得出来。见衙门前纷纷乱乱的人,有挑水桶的,有拿挠钩的,夹着许多灯笼,拥拥挤挤,都向后而去。张王氏抬头一看,只见二堂后东北角火光冲天,映得照壁都是通红的,不由得心内发慌,连声念阿弥陀佛,说道:“老天爷呀,好端端的,这火是哪里来的?”要说这火,不但张王氏疑心,就是编书的也是疑心,不用说那看书的,更要疑心了。不能不将这起火的原由细说一回。
  原来马贩子同土回回两个人从钱家大院跳房逃出,就在附近暂为躲避。听说沙氏弟兄全家被抄,就去找他们伙党中的一位军师,姓吴,名谓,因他颇有点奸谋狡计,生平以梁山泊的吴用自命,却又生得身材胖大,所以人都叫他双料吴用。本是个没经过院考的童生,餬口无计,就入了沙氏的党中,为他施谋划计,居然算无遗策,从盐枭升到了海盗,羽党日多,规模渐大,所以十分得意,更加自命不凡。却不知道沙氏弟兄已经全家被抄。马贩子、土回回两个上门找他,他还要拿军师的身分,装腔做势,摇摇摆摆地出来。土回回急得说不出话,马贩子将原由始末说给他听了。吴谓把脚一蹬,说:“罢了,罢了。
  完了,完了。我早说这城厢里面不是安身的地方,咱们有这许多船只,哪里享用不了?偏要这窝儿送死。”马贩子道:“如今还没过堂,趁早想个法儿救他,特地来求军师妙计。”吴谓低着头想了一回,又细问前后的情形,便叫土回回等到天黑的时分,在衙后马号放火。马贩子带领就近的党羽十余人,在班房左近趁众人救火的工夫,一哄而入,将沙氏弟兄抢出。吴谓自己赶往城南,预备接应出城。计划已定,各自分头干事。这时候,李公正在花厅陪众宾宴会。灯红酒绿,酬酢方酣。忽听报马号草房内火起,众宾客吃一惊,投箸而起。李公就料到是日间逸出二贼的作为。便叫张荣紧守印信,请蔡副爷督同带来的亲兵和本衙壮勇,赶快将监狱班房紧紧看守。又请黄捕厅即速回衙防守监狱。吩咐备房守定案卷,不许扰乱。但传值日的快皂两班同马夫、驿卒,随同水会救火。那马号房屋本不高大,又正西北风,所以火势虽旺,火头皆向东南窜去。东南是个大空院。吴谓枉费了一番算计,仅仅烧去了两大堆草,一间草房。
  刚烧到马神庙后檐,水龙已经赶到,就浇灭了。前面马贩子看见后面火起,正想动手,忽见蔡副爷带着兵勇民壮把个班房监狱团团围守,没处下手,只得在暗里叫苦。有一个伙友姓钟,名笃,外号叫强出头,性最躁急,却也能飞檐走壁,仗着武艺,要想冲头阵,得个异常劳绩。打人丛里挺身一纵,已上了内班房后墙,却不知道沙氏弟兄拘押在哪里。探下身去听风,不想被民壮看见,一挠钩扎住裤裆,望后一拖,强出头立脚不定,仰面翻身,从墙上直滚下来。只听人声沸然,说道拿住贼了。
  蔡副爷命赶紧捆起,派营兵高擎提灯,亲身巡查。马贩子见事不济,望后看,火光又渐渐落下去了,也顾不得救人,带着一帮伙党,趁着乱一溜烟走了。李公督看将火救灭,复回到花厅。
  金、曾两位同寅,蔡副爷也押了钟笃到花厅销差。李公命交班管看守,请诸位重复入座。众人也无心饮酒,草草完席,各各告谢而去。
  李公送到大堂,单留蔡副爷带了捕役各处巡查,又叫关上大门,亲自周围看了一遍。便传伺候,带齐人犯,立刻在二堂审问。先传张招妹,问了一遍,知并未被污,奖慰了几句,叫传张王氏当堂领回。张王氏叩头谢恩,又念了许多的佛号,领了闺女下堂去了。又传许国桢,拍案喝道:“你虽没有衣衿,也算是念书的人,怎的通同匪类,更敢忘恩负义,把老师的女儿拐骗,你还能算个人么?来,先给我重责八十大板,还押候办。”左右不由分说,拖下去如数加刑,打得许国桢杀猪似的叫喊,渐渐声气不接,矢溺齐下。八十板打完,已是个半死人了。加上锁链,连拖带拽,还向班房去了。然后提那粉头上堂。<