么喜酒?”那小二一笑,也不再言。酒保道:“客人吃酒,先请坐稍等一等。”李公道:“不忙,不忙。”便在靠窗的一个座上坐下。方见街上各铺一家家陆续地下排门,-挂幌子。又看见许多人一个个肩着旗锣伞扇,像是个办喜事的执事。少顷又见两乘彩轿,又有十几对灯彩相随往北去了。心想,此乡下地方倒有这阔绰的排场,必是个有余之家。怪不得方才小二说我是吃喜酒来的。
  正在思想,酒保已将杯箸放在桌上,就问要多少酒。李公道:“给我来四两酒,一斤饼,再给我做一碗汤。”酒保答应着,回身要走,李公道:“且慢,我打听你件事。”酒保道:“什么事?”李公道:“今天这街上是谁家的喜事?”酒保道:“吆,想您老是外边人,不怪你不知道。那是我街上的财主杜二掌柜的儿子续弦,今儿是正日子。你不见那执事灯彩都打天津卫赁来的,除了他家,谁有这么大财力。”李公道:“女家是谁?”
  酒保道:“新庄子徐二混家,也是个有钱儿的。”李公道:“我听说徐二混的闺女聘给黄家了,怎的又姓杜呢。”酒保把舌头一伸,笑道:“怎么这个事,连你外边人都知道?真了不得。”
  说完,拿着带手转身安排酒食去了。李公听了这话,又惊又喜。
  惊的是,想不到他这样个快,几乎木已成舟,岂不辜负这一趟辛苦。喜的是,想不到他这样个巧,恰好碰见,省得再来回头费事。但是这事如何个发作?既来不及回衙门签传究办,又不便闯喜宴捉差拿错。俯首寻思,免不得抓耳搔腮,遑急无计。
  踌躇了半晌,忽然想出了个主意,说:“有了,有了。”将手往桌一拍,刚刚酒保送过一壶酒,满斟一杯。这一拍,把个西瓜蒂酒杯拍得仰面翻身,泼了一桌的酒。那酒保倒吓了一跳,说道:“客人没喝酒,已经醉了,大早起的生什么气?”李公听说,方觉自己莽撞,倒觉得好笑。便道:“不是,不是,我要与你商量件事。”酒保道:“又是什么事?”李公道:“街上的地保,我烦你找他来,有句话说。”酒保道:“这客人还不是醉了,好端端,又不打架,又不拌嘴,找地保干吗?”
  李公道:“我有一封信烦地保送到县里。”酒保道:“地保呀,他打前几天就在杜家帮忙。今儿是个正日,他哪有工夫替你跑腿。您老送信,找他的伙计可使得?”李公道:“也好。他伙计在哪里?烦你替我找来,我多给酒钱。”酒保用手一指道:“那靠墙站的不是他伙计吗?”便喊道:“老吴,有人找你说话。”那人掩着棉袄,便走进店来,说道:“谁找说话?”李公便起身相让,又叫添副杯筷,一面向酒保要一张纸,借副笔砚,随便写了几句,画了花押,迭成方胜,向老吴说道:“我有个盟弟在县里当师爷,你赶快把这封信送去。务必赶快,限你已刻送到,倘不耽误就给你酒钱三吊。”老吴见有三吊钱的事,欢喜得了不得,说道:“现下老阳儿刚出来,到城里也就十几里地,巳刻包你到了。您老酒钱可批明白了。”李公道:“决不冤你。”重又提笔在方胜上写了八个字道:“巳刻送到,赏钱三吊。”写罢,递与老吴。老吴看了一看,掏出块手巾将信包了,塞在怀里,拔起脚飞跑去了。这就叫:
  有钱使得鬼推磨,作事难叫人不知。
  不知李公到底是个怎么动作,这个信写些什么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第三十一回 阔排场财主迎亲 装胡涂大媒受责


  却说李公打发老吴走后,叫酒保将那剩下的二两来酒重烫一回,又添了一碟咸菜,一个人慢慢的自斟自饮。
  看日影已渐渐的照进窗内,忽听得三声炮的声音,觉得鼓乐悠扬,远远的从北而来。少顷,便见两辆大鞍儿车接轸而至,坐车的都穿着公服,一个有须的是高提梁儿的帽子,一个年轻的却戴着个金顶。这一对儿想必是大媒领轿的了。后边金锣响处紧跟着清道飞虎旗、肃静迦避牌一对,官衔是钦加六品衔即选县右堂,还有噜噜嗦嗦的许多灯彩,四抬冠帔首饰,两抬羊酒红雁,都一对对的过去。新郎穿靴戴顶,披红挂绿,坐四人大轿在前。后面一乘彩轿,是个七八十岁的白发老婆子坐着,前呼后拥,甚是热闹。两旁看的人扶老携幼,挨挤不开,没一个不唧卿诵羡。有的说,还是三十年前,黄三林娶亲有这般风光。那一个说,你不知道,今儿娶的就是黄三林的儿媳妇。你言我语,七嘴八舌,彷佛看会的光景。
  李公叫酒保拿饼和汤来吃了,问道:“这女家离这里多远?”
  酒保道:“有五六里地。”李公说:“回来还打这门前过么?”
  酒保道:“不打这儿走,还能飞得过么?您老好运气,赶上这热闹。我们街上有年纪的还经过一两遭,像咱这年轻的,还没有见过呢。”李公道:“好,你再给我烫一小壶酒来,我慢慢儿喝着等他。”酒保道:“要菜不要?”李公道:“不要菜罢。”
  酒保道:“我给您老来一碟鸡子儿。”李公道:“多少钱一碟?”
  酒保道:“有限,十二个大钱。”李公道:“也罢,得给我好好儿的做,多加点作料。”酒保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