叹了一口气,叫张荣再添他八百钱,算是一吊。
  那人也不再讨添,气愤愤地拿着钱,咕咕嚷嚷地去了。
  李公打开札子一看,是解一批京饷银五万两,还有同委的是个候补府经,也姓李,名树勋。李公就备了手本,到辕谢委禀见。恰好李府经也到,遂一同进见。藩台不过是些照例敷衍的话头,不必细说。次日,李府经就过来拜会,商量具呈、领银、钉鞘等许多事体。李公道:“小弟初次登场,一切全仗指教。”李府经谦逊了一回,约定起程的日子,便起身告辞而去。
  明日回拜李府经,就一同到库眼同兑银,钉鞘加封,标了花押,又领了盘费,取了勘合。诸事已毕,禀报起程。赴各处禀辞,又向李府经道:“弟处只家丁一名,沿途恐不敷照料。
  请尊处多派一二名才好。”因此李府经又添派了三名家丁,一共主仆六人。由清苑县发来官车,当晚布置停当,次日一早出城。正是深秋天气,水潦已退,道路平坦,一行人夫浩浩荡荡往京进发。沿途自有该管州县按站接管护送,不必细说。
  到第四天一早,已望见京城。过芦沟桥,进彰仪门,到西河沿,将行李车卸在悦来老店,然后押着饷车进前门,到户部衙门,将银鞘卸下,堆在堂下。派家丁在那里值宁,轮班看守。
  重复出城,到店洗脸吃饭,换了衣服,进城投交。正是:
  驱驰立掌劳王事,报解钱粮重正供。
  要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


第十九回 解京饷户部交银 赴新任民房借宿


  却说向来各省解饷来京的委员,都是一到京,下了店,便去拜那户部该管的经承,讲妥了部费,然后投文,方能照期兑收,没有挑剔。否则,千方百计的留难,就是把银子收了,那批回怎到手。你想,领了若干的银子没有批回,怎么回去销得了差?自然说不得东补西凑,将银子送他,方才能领批回。这虽不是钦定正例,却相沿已久,无可奈何之事。凭你是中堂尚书的兄弟子侄来当这个差,那部费也是要的。
  此番李公到京之后,便去投文,也不问那经承是姓张姓李。
  李府经再三的婉劝,叫他先去见过经承,再办公事,李公道:“天下的事,都是那帮没骨头的弄坏了。我解饷交饷,饷银又没有丝毫短少,有什么交代不出去的,要鬼鬼的去钻那狗洞?”
  李府经见他十分固执,便不再说了。到了收库的日子,两位李公天一大早就跑去伺候,到了上午过也没人理睬。看那各都纷纷的散出,库门早经关上,看这个样子,是不收的了。李府经十分抱怨,李公道:“老哥且回店歇息,我自有道理。”李府经只得愤愤的回去。
  李公叫张荣回店,“将我的被囊搬来。”就在银鞘上搭了个铺,向管家们说:“你们辛苦了几天,今天我来看夜,你们都回去罢。”管家中有偷懒的,正愿他有这句话,就去了两个,只留着张荣同一个姓沙的,跟着李公在那里看守。李公整天的穿著衣帽,坐卧不离。遇堂官进出的时候,他便恭恭敬敬的赶上前站班。那经承见他这样办法,知是个硬头,倒反着了忙,自己到店里找李府经说:“下期开库必收,千万请他不要如此。
  万一堂官问起,兄弟们都不好看。”李府经遂将经承的话向李公转述了一遍,请他回店。李公道:“非等收了库,领了批回,我是不回去的。”书办没法,只得请他堂官进出的时候不要站班。李公答应了,他们方才放心。到了下一期开库,好好地把他的银子收了,不到三天批回也有了。等了几天,各科道的公事也一起办得停妥,李公方才收拾了行李,同李府经一齐起身出京。李府经这一回倒占了个大光,回省销差不提。
  却说上司见李公到省将近一年尚未得缺,正好有个河间府东光县出缺,应将他提补,尚未奉到部覆。有个天津府静海县知县因事调省察看,就挂了一面牌,委李公前往署理。李公奉委,便到各上司衙门谢委禀辞,择日起程。标发红谕后,李公独自一人便服先行,所有行李本自无多,命张荣押解,由官路按站前进。李公自保定府动身,先至天津,禀见过了本府,然后改装易服,望静海县而行。
  天津离静海路本不远,因李公沿途察访采风,所以走了三天方到静海县地界。远远望见个村庄,树木葱葱,房屋齐整。
  李公心想,其中必是绅富,须进去访问一回。走至庄口,见桑墩排立,霜条齐密,虽叶已凋落,修剪得整肃可观,中间有一条路,路旁有个牧童赶着十几只山羊在那里吃枯叶。李公问道:“借问兄弟,这个村庄叫什么名儿?”牧童道:“叫尚家堡。”
  李公道:“里面有店铺没有?”牧童道:“有的是。”李公便迈步进去,转过一个树林,见有座五圣庙,南旁是个茶馆,门前用秫稭围着。李公进去,找个桌儿坐下,买了包茶叶,沏了壶茶,慢慢的喝着。
  不多工夫,进来个汉子,喊道:“徐大哥快给我烙斤饼,吃了要赶路。”店主人道:“什么事那么忙?”那汉子道:“明天新官到任,赶紧进城,预备接差。”店主人道:“新官姓什么?”汉