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知道这凶手名字,所以叫老裴用医病哄动众人,原是打他耳朵后这个瘤上生发出来。不想昨几个又听见这个实在消息,便印合得一毫不差,这就叫大人心细。常言说得好,天下无难事,只怕有心人。不然,船上这许多人,单单李公明白这个缘故?那个小白鲦要杀李公,偏偏会杀错了,杀了别人。倘若没有李公随事留心,那船家只好冤冤枉枉的抵命。倘若小白鲦不杀错,也便没有人破他的案。连这部书只好编这桩事,后来许多新鲜奇怪的公案都没有了,还能成这一大部书么?造化弄人,奇奇巧巧,曲曲折折,编书的只好随事敷衍。但看书的本为消遣,谁有工夫前后的体会?所以不能不将这关目表白一回。
  闲话少叙。且说李公回房,叫起吴太,嘱咐今天只在裴道运左近来往,不可远离,以便临时帮拿凶手,吴太答应。李公专程要访老道士,随便吃点干粮充讥。便出店门,往天妃宫而来。及到门前,只见庙门洞开,却不见道士的卦摊。一个伙工在那里扫地。李公便上前问道:“借光,铺办哥,贵庙有一位老师常在这门前占卦的,可在家么?”那伙工将李公看了一眼,停了笤帚,说道:“先生问的可是摆卦摊的老道?”李公说:“正是。”伙工道:“先生是姓李么?”李公道:“正是。因何知道?”伙工道:“说也奇怪,那老道不是个好人。昨儿交给我一封信说:‘明早有姓李的来找我,就把这封信给他。’哪知道夜里三更来天,把他的草棚放火烧了,带他的小童跳墙逃跑。累咱们大众挑水救火,忙到天亮。咱们当家的还要报官拿他呢?”李公道:“信在那里?”伙工便从身边掏出递上。
  李公接来拆开一看,不觉吃了一惊。正是:
  完成旧约三生事,泄漏天机一纸书。
  要知老道士信中究竟是些什么话头,且听下回细细说来。



第十四回 穷开心周起寻春 趁利口虔婆接客


  却说李公接了道士的信,拆开一看,却仍是一首四字的偈言,上写道:莫道无神,信哉有仙。
  拳拳服膺,匪我思存。
  下边写着“山石道人”。李公看罢,始知是纯阳吕仙临凡显化,不觉惊叹感佩。虽素来不信神鬼仙佛,经此亲身试验,不能不心中折服。但是,看这四句偈言,不知仙意指在那里,不觉往复玩味,看了又看。那伙工道:“先生快将这信收好,不要给我们当家的看见,又添啰嗦。”李公点头,将这偈言收好,别过伙工,出了庙门。心想:昨儿这两个人说是在李大脚家看见赛张顺,想必是时常去的,不妨到那里打听打听。但不知这李大脚住在那里。心中一头想,一头走,不知不觉已上了大桥。看见王福在桥上摆测字摊,李公便将昨天听见的话告诉他一遍,便问道:“可看见周起?”王福道:“过桥去不多工夫,想必还在前面。”李公听罢,就往桥那边寻去。
  走不多远,见周起正在前面,穿了件百补的长大褂,拿个辫子。曲了几个弯,驼着腰,趿拉着破鞋,斯斯文文地踱着方步,口里高声念道:“救蚁中状元之选,埋蛇享宰相之荣。”
  又道:“萍水相逢,尽是他乡之客;青云得路……”刚刚念到这一句,李公从他背后在左肩膀上一拍,把个周起吓了一跳。
  回过头来一看,见是李公,倒有点不好意思。李公便将细情说给他听了,便问道:“此地有个乐户李大脚家,你知道在哪里?”
  周起道:“在街北百花巷。小的昨天去看过一回。”李公忙说道:“你不要这样称呼,我们且到那里看看。”周起道:“我们这样个打扮,哪能进得了门?”李公道:“不妨事。我们先给他钱;他还不接待么?”周起道:“这也使得。”李公便叫周起在前引路,转了两个弯,穿过了个过街楼,巷口有个黑油漆栅门,里面靠东一个临街门,两扇花隔却虚掩在那里,门框上贴着个纸剪葫芦。周起指道:“这里便是。”李公将指在门上弹了两下,里边出来了一个老婆子,年纪五十上下,头包元青绉纱,身穿蓝绸棉袄,外罩青缎领褂,黑绸裤腿虚镶裹着绣花褡膊,尺二金莲;一双鞋跟露着白袜,一脸粉花皱纹,两贴头风膏药,分明积世虔婆亲自开门接客。李公道:“我们俩专诚拜访,讨碗茶吃。”那虔婆一手攀着门框,一手拿着根长烟袋,斜溜着眼,将两人浑身上下打量了一遍,将身子往后一扭,说道:“您两位找错了,我们不是茶馆呀。”说话未完,随手要将这隔扇门带上。李公忙上前一步,将门扳住,一手在袋里掏出一块钱,递给虔婆,说道:“我们闻名来的,并没走错。
  这块钱,请你随便给我们沏壶茶,我们歇歇脚。”那虔婆见了钱,笑着说道:“你瞧瞧,我真是老糊涂,连自己人都不认得。”
  说着,一面将门开了,说道:“快里边坐吧。”李公同周起便跟着他进去。
  虔婆让过二人,转身将门关上,回过来在前面领路。走进后院,穿过月亮门,有一溜五间南向的矮房,虔婆将门帘掀起,让二人进去,便高喊道:“四儿,有客呀,还不快出来!”听见隔壁娇声娇气答应道:“让我洗完脸就来。”李公看那屋子,是通长的两