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刻话本四种

  《李亚仙》、《王魁》、《女翰林》、《贵贱交情》四种话本,明万历末年(约一六一〇)小说传奇合刻本,上栏刻小说,下栏刻传奇。书已残,仅存一册,不知全集书名。此成本鱼口镌有“小说下”三字,可见原书所收话本至少有上、下两集,
  其中《李亚仙》,因残佚首二页,故标题为编者所补,此篇疑即《宝文堂书目》所载《李亚仙记》,和《燕居笔记》中的《郑元和嫖遇李亚仙记》不同,可能是宋元之间的话本。
  《王魁》,也是宋人话本,疑即《醉翁谈录》甲集《小说存目》中约《王魁负心》,文字写得古朴简洁,可能明人有加工修改。王魁的传说,在家元人曲笔记中星屡提到,但长久以来不见话太。此话本关于王魁的事迹,不但与《类说》《待儿小名录拾遗》中所记的王魁事迹有不同,又有许多细致的情节和精彩的描写。话本的作者对王魁的负心作了深刻的贬斥,显然是说话人站在劳动人民主场的“演述”。此话本后原附有《严武》条,现依然一同收入本集。
  《女翰林》、《贵贱交情》二篇都是明人话本。和冯梦龙编入《三言》的两篇,文字上有较大的出入,可见冯梦龙编《三言》时,对这些话本部作了认真的修改和删节。
李亚仙
  (前缺)见生疾忙奔入,大叫道:“前日坠鞭郎君至矣。”李氏大喜道:“快叫娘先出去迎接,我就来也!”当时鸨姥闻说有客来访,满脸儿堆着笑出来迎接元和。元和一见,料知是李氏之母,乃向前深深作个揖道:“闻得贵宅有空室愿借人居,不知果否?”(缺)见,不敢仰视。揖拜毕,宾主而坐。元和叩问氏族,鸨妈道:“老身李氏,暮年止有此女,小字亚仙、名娃。敢问公子何姓?”元和道:“小生姓郑,名平,字元和,严父常州刺史。”鸨妈闻是贵游公子,益加恭敬,设席款待,器用甚精。欢笑正浓,不觉日暮。鸨妈道:“公子尊寓此去近否?”郑生暗忖道:“总说近了,决不肯留宿,说远些料去不成了。”乃对鸨妈道:“敝离远着哩,在延平门外数里。”鸨妈道:“街鼓已发,公子可速归,不致犯夜禁。”元和道:“奈何归途甚远,疾走亦必犯禁矣,若借片席之地相容一夕,生死不忘。”亚仙笑道:“公子方将借居陋室,一宿何妨?”郑生闻说,魂不附体,喜得个口不能开,只把眼瞧着老鸨。惟恐他不容。谁知这是娼家笼络子弟的套头,可怜郑生是初出来嫖的,那晓得他们做诈?当时鸨妈见女儿相留,他也就唯唯。郑生即分付家僮将十两一封白金,请以备通霄之馔。亚仙笑道:“今夜且不必,留以待他夕。”固辞,终不许。
  少间,延至西堂,帷幙帘榻,光彩夺目;妆奁衾枕,件件精佳;张烛进馔,品味丰美。酒至半酣,鸨妈诈以更衣而去,元和方始得与亚仙各叙邂逅相慕之意。郑生笑对亚仙道:“小生此来非真借寓,特欲偿宿世情缘耳。”说声未绝,鸨妈又至,问其故,女以实对,鸨妈大笑道:“男女之际,大欲存焉,情苟相得,虽父母不能制也。”郑生闻言,遂下阶拜谢道:“愿以身为厮养。”老鸨连忙离席扶起,当时就唤公子为郑郎,尽欢而散。是夜,元和与女枕席之上绸缪缱绻,自不必言,一个是惯经风雨之夭桃,一个是未谙霜露之嫩柳,恩恩爱爱,似水如鱼。
  明日,郑生遂令仆从将寓所囊资车马,尽数搬至李家,一应相知亲友,一概断绝,终日与倡优辈狎戏。不苟一年,资妆罄尽。初时卖马卖鞍,以渐鬻僮货仆。鸨妈之意已怠,亚仙之情愈笃。
  一日,鸨儿向生道:“自古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。郎君与吾女伉俪已久,并无子嗣。此去西北有竹林院,求嗣甚灵,明日可办香烛索供,同吾女去祈求。倘生得一男半女,也不枉吾女终身之托,使我老朽亦有所依矣。”郑生闻言大喜,典衣而往。既至竹林院,祈祷毕,归至里北门,女向生笑道:“此间转东小巷中,妾之姨娘居此,今欲便道一往,不知郎可容否?”元和道:“说那里活,既是至亲,岂有过门不入之理?自然该去一拜!”说罢,驱驴先行。至一门,青衣急指着道:“此家就是!”元和下驴叩门,一人出问是谁?青衣说是李家姑娘来拜,那人即往内通报。只听得里边一妇人带着笑声,一路说将出来,道:“李家大姐,自从招赘姐夫,恩爱情密,姨母至亲,许久不来一看,今日甚风吹得来也?”既出,与生相见,生视之,年可四十有余。笑问生道:“才说吾甥在外,为何不见?”言未绝,亚仙已至。相见间,妇人笑道:“何久疏绝耶?”妇意甚是殷勤,分付小环铺设床帐道:“郑姐夫与大姐难得到我家来,今日光降,须多住几日。快备酒肴,俟夜畅饮。”又令尽回其随从车马,笑携亚仙手道:“多时不曾到我家园中去,今日可同郑姐夫去一观。”三人遂同步至西戟门偏院,中有山亭竹树,花卉台池,景玫甚佳。元和问亚仙道:“这里是卿姨娘家私第否?”亚仙笑而不答,却将别话支吾。既坐,将欲饮酒,只见一人牵着一匹马,流汗满身,直入园中,连声:“不好,快些上马,急急回家!”姨娘与亚仙惊得口不能开,元和起身问道:“因何事慌张?”那人道:“自公子与大姐出门之后,娘忽得暴疾,将渐气绝,可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