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葬就发。”森甫道:“只恐家贫不能得大地。”杨堪舆道:“这不在大钱才有,人用了大钱,买了大片山地,却不成穴。就是看来,左右前后,环拱关锁尽好,穴不在这里。人偶然一二两,得一块地,却可发人富贵,这只在有造化巧遇着。”颜老道:“先生若果寻得,有价钱相应的,学生便买了送先生。”杨堪舆道:“这也不可急遽,待我留心寻访便了。”那杨堪舆为颜家寻了地,为他定向点穴,事已将完,因闲暇在山中闲步,见一块地,大有光景。归来道:“今日看见一地,可以腰金,但未知是何人地,明早同往一看,与主家计议。”次日,森甫与杨堪舆与去,将到地上,忽见一个鹿劈头跳来,两人吃了一惊。到地上看时,草都压倒,是鹿眠在此,见人惊去。杨堪舆道:“这是金锁玉钩形,那鹿眠处正是穴。若得来为先生一做,包你不三年发高魁,官至金紫。得半亩之地也便够了,但不知是谁家山地。”林森甫心中暗想:“地形与梦中诗暗合,穴又与道者所赠诗相券。”便也欢喜。

佳气郁菁葱,山回亥向龙,

牛眠开胜域,折臂有三公。

正在那边徘徊观看,欲待问,只见这隔数亩之远,有个人在那边锄地,因家中送饭来,便坐地上吃饭。森甫便往问他,将次走到面前,那妇似有些认得,便道:“相公不是三山林相公么?”堪舆道:“怎这妇人认得?”妇人便向男子前说了几句,那男子正是支佩德,丢了碗,与妇人向森甫倒身下拜,道:“旧年岁底,因欠宦债,要卖妻抵偿,他不愿,赴水,得恩人与银八两,不致身死。今日山妻得生,小人还得山妻在这厢送饭,都是相公恩德。”森甫扶起道:“小事何足挂齿。”因问:“相公因何事到此?”森甫道:“因寻坟地到。”此佩德道:“已有了么?”堪舆道:“看中此处一地,但不知是谁家的?”支佩德道:“此山数亩皆我产业,若还可用,即当奉送。”堪舆便领着他,指着:“适才鹿眠处是这块地略可。”支佩德道:“自此起,正我的地。”便着妻先归,烹了家中一只鸡,遂苦苦邀了森甫与杨堪舆到家,买了两坛水酒。道:“聊为恩人点饥。”吃完,即当面纸一张,写了山的四至都图,道出买与林处,杨堪舆作中,送与森甫,森甫决不肯收。杨堪舆把森甫捏一把,道:“这地是难得的,且将机就机。”森甫再三坚持道:“当日债逼,使你无妻,今日白花你产,使你必致失所,这断不可。”支佩德道:“这边山地极贱,都与相公不过值得七八两,怎还要价?”森甫道:“我当日与你,原无心求偿,你肯卖与我,必须奉价收契。”杨堪舆道:“林先生不必过执。”森甫不肯。次日,支佩德自将契送到颜家。恰遇颜老。问:“两个有些面善。”道:“我是有些认得你,那里会来?”支佩德道:“是旧年少了邹副使债,他来追逼,曾央间壁钟达泉来,要卖产与老爹,连见二次,老爹回复。后来年底催逼得紧,房下要投河,得这边林相公救了,赠银八两。昨日林相公同一位杨先生看地,正是小人的,特写契送来的。”颜老道:“旧岁林相公赠银的,正是你令正?”又叹息道:“我遍处寻地,旧年送地来不要,他无心求地,却送将来。可见凡事有数,不可强求。”领进来见了森甫。颜老道:“即是他愿将与先生,先生不妨受他的。况前已赠他银子,不为白要他产。”森甫只是不肯,两边推了半日。颜老道:“老夫原言助价。”到里边拿出银三两付他,遂收了契,杨堪舆便与定向点穴。支佩德却又一力来管造。择了日,森甫去把两口棺木移来,掘下去果然热气如蒸,人人都道是好坟,杨堪舆有眼力。不知若没有森甫赠银一节,要图他地也烦难哩。

森甫此时学力已达,本年取了科举,次年弘治戊午,中了福建榜经魁。已未连捷,自知县升主事,转员外。又迁郎中,直至湖广按察司副使。历任都存宽厚仁慈,腰了金。这虽是森甫学问足以取科第,又命中带得来。也因积这阴功,就获这阴地,可为好施之劝。

型世言 第二十回 不乱坐怀终友托 力培正直抗权奸

《易》著如兰,《诗》咏鸟鸣。涤瑕成,厥唯友生。贫贱相恤,富贵勿失。势移心贞,迹遐情密。淡疑水而固疑潦,斯不愧五伦之一。《朋友箴》

当初刘孝标曾做《广绝交论》,着实说友道的薄,财尽交疏,势移交断。见利相争,见危相弃;忽然相与,可叫刎颈,一到要紧处,便只顾了自己。就如我朝阉宦李广得宠,交结的便传奉与官。有两个好朋友,平日以道学自励的,谈及李广得宠之事,一个道:“岂有向阉奴屈膝之理?”到次日,这个朋友背了他去见时,不料已先在那里多时了。此是趋利。就是上年逆嫌檬率保攻击杨、左的,内中偏有杨、左知交;弹射崔、魏的,内中偏有崔、魏知已。此岂故意要害人?不过要避一时之害。不知这些人,原也不堪为友,友他的也就是没眼珠,不识人的人;若是我要友他,毕竟要信得他过,似古时范、张,千里不忘鸡黍之约,似今时王凤洲与杨焦山,不避利害,托妻寄子。我一为人友,也要似古时庞德公与司马徽,彼此通家,不知谁客谁主;似今时马士权