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,只是寻常衣服,落落穆穆走来”;相揖时,也只冷冷,不少屈。但是小姐见已大不然。又见哥哥与刘曹两姐夫说笑俱有立做一团,就是亲友与僮仆,都向他两人虚撮脚。到李公子,任他来去,略不加礼。及至坐席,四人自坐一处,不与同席。李公子想也有不堪,两眼只去看戏,不去理他。看到得意之处,偶然把箸子为它按拍,只见他四人一齐哄笑起来。里面大姨道:“想心只在团戏上,故此为它按拍。”二位嫂嫂道:“做一出与丈人庆寿也可。”小姐当此,好生不快,不待席终,托言有疾,打轿便行。母亲苦死留他不肯。此时李公子闻得小姐有疾,也便起身,两个舅子也不强留。行到芒湖渡口,只见小姐轿已歇下,叫接相公一见,便作色道:“丈夫处世,不妨傲世,却不可为世傲。你今日为人奚落,可为至矣,怎全不激发,奋志功名。”因除头上簪珥,可值数十金。道:“以此为君资斧,可勉力攻书,为我生色。且老母高年,河清难待。今我为君奉养,菽水我自任之,不萦君怀,如不成名,誓不相见。”遂乘轿而去,李公子收了这些簪珥道:“正是炎凉世态,不足动我;但他以宦室女随我,甘这淡薄,又叫他受人轻笑,亦是可怜,我可觅一霞帔报母亲,答他的贫守。”因就湖旁永庵赁一小房读书。王小姐已自着人将铺陈、柴米送来了。此后果然谢绝宾朋,一意书史,吟哦翻阅,午夜不休。每至朔望归家定省。王小姐相见,犹如宾客一般,只问:“近日曾作甚功课么?”如此年余,恰值科考,王太守知他力学,也暗中为他请托。县中取了十名,府中也取在前列,道中取在八名。进学,入学之日,王太守亲自来贺,其余亲戚也渐有拢来的了。正是:

萤光生腐草,蚁辈聚新膻。

不隔数日,王小姐对公子道:“你力学年余,谅不止博一青衿便了。今正科举已过,将考遗才,何不前往,功名正未可知?”公子道:“得陇足矣,怎又望蜀?”小姐不听,苦苦相促,只得起身。府间得王太守力取了,宗师考试,却是遗才数少。宗师要收名望,府县前列。抚按观风批首,紧要份上,又因时日急迫,取官看卷,又在里边寻自己私人,缘何轮得他着?只得空辛苦一场。回时,天色尚未暮,忽然大雨骤至,顷刻水深足许,遥见一所古庙,恰是:

古木萧森覆短垣,野苔遮径绿无痕。

山深日暮行人绝,唯有蛙声草际喧。

到得庙中,衣衫尽湿,看看昏黑,解衣独坐,不能成寐。将次二更。只听得庙外喧呼,公子恐是强人,甚是惊恐。却是几盏纱灯,拥一贵人光景。将及到门,听得外边似有人道:“李天官在内,暂且回避。”又听吩咐道:“可移纱灯二盏送回。”忽然而散。公子听了,却也心快,只是单身庙中,凄冷,坐立不住;又失意而回,怕人看见,且值雨止,竟跣足而回。到家,老仆与小厮在庄上耘田不回,止得一个从嫁来粗婵,又熟睡,再也不醒。王小姐只得自来开门,见了道:“是甚人拿灯送你。”公子道:“停会对你说。”进了门,就把庙中见闻一一说知。小姐道:“既然如此,没有个自来的天官,还须努力去候大收。”

幽谷从来亦有春,萤窗休自惜艰辛。

青灯须与神灯映,暂屈还同蠖屈伸。

极势天气,小姐自篝灯续麻,伴他读书。将次到七月尽,逼他起身。公子道:“罢了,前日人少,尚不见收,如今千中选一,似海底捞针,徒费盘缠,无益。”小姐道:“世上有不去考的秀才么?”到晚间还逼他读书,叫他看后场。公子笑道:“那里便用得他着?”逼不过,取后场来看,是篇《蛟龙得云雨论》,将来读熟了。次早起身,跟的小厮,挑了行李,赶不得路。一路行来,天色已晚,挨城门进得,各饭店都已关了,无处栖止。公子叫小厮暂在人家檐下看着行李,自到按院前打听。清晨寻歇家。在院前行来行去,身子困倦,便在西廊下打盹。不期代巡梦中,梦见一条大黑龙,蟠在西廊下,惊醒道:“必有奇人。”暗暗传出道:“凡有黑夜在院前潜行打听的,着巡捕官羁留,明辰解进。”此时深夜,缘何有人;四下看,止得一个秀才,就便在睡中拿住。李公子急切要脱身时,又无钱买脱,只得随他。明辰解进,只见御史在堂上,大声道:“你是甚人,敢黑夜在我衙前打点。”公子对道:“生员是丰城新进生,闻得太宗师大收遗才,急于趋赴。过早,在院前打盹,别无他情。”御史见是个秀才,已道他是梦中龙了。问了名字,吩咐一体考试。及至到考时,因梦中梦龙,便出《蛟龙得云雨论》题。李公子便将记的略加点窜,赶先面教。其余这些人完得早的,只用钱买得,在收在卷箱内好了,还有挨不上,不得收的,他却得御史先看,认得他,竟批取了。后边取官来看见,见是代巡所取,也便不敢遗落,出案有名,王太守便着人送卷子钱,送人参,邀去与两个公子同寓,头场遇得几个做过题目,他便一扫出来。二、三场两个王公子,道他不谙,毕竟贴出。他期他天分高,略剽窃些儿,里边却也写得充满,俱得终场,人都为他吃惊。归家,亲友们就有来探望送礼的了。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