仁道:“赶骂有的,实不曾打,就是赶的也不是这小厮。”知县又叫竹影道:“这死的是富尔谷小厮么?”竹影道:“是他家义男富财的儿子。”知县道:“这等是了。”要他两兄弟招。居仁、利仁因富尔谷用了倒棒钱,当不得刑罚,居仁便认是打死。利仁便叫道:“彼时哥可与富尔谷结扭在一处,缘何能打人?是小的失手打死的。”居仁道:“是小的怪他来帮打的。”利仁道:“小人打死是实,原何害哥哥,只坐小的一人。”知县道:“姚利仁讲得是。叫富尔谷,他两人是个同窗。这死也是失手误伤,坐不得死罪。”富尔谷道:“老爷,打死是实,求爷正法。”知县不听。

此时,胡行古已与方方城女儿聘定了,他听得姚居仁这事,拉通学朋友为他公举冤诬。知县只做利仁因兄与富尔谷争斗,从傍救护,以致误伤。那张罗与夏学又道骑虎之势,撺哄富尔谷用钱,把招眼弄死了,做了文书解道。道中驳道:“据招赶逐是出有意,尸单多伤,岂属偶然?无令白镪有权,赤子抱怨也。”驳到刑厅。刑厅是个举人,没甚风力,见上司这等驳,他就一夹一打,把姚利仁做因官孙之殴兄,遂拳梃之交下,比“斗殴杀人,登时身死”律绞,秋后处决;还要把姚居仁做喝令。姚利仁道:“子弟赴父兄之斗,那里待呼唤?小的一死足抵,并不于他事。”每遇解审,审录时,上司见他义气,也只把一个抵命,并不深求。姚居仁在外,竟费了书耕种,将来供养兄弟,只是刘氏在家,尝尝责备居仁道:“父母遗下兄弟,不说你哥子照管他,为何你做出事,叫他抵偿?”居仁道:“我初时在监计议,他道:‘因你新嫁,恐丢你,误你一生。’说我还会经营,还可支撑持家事,故此他自认了,实是我心不安,如今招已定,改换也改不得了。”刘氏道:“你道怕误我一生,如今叔叔累次吩咐,叫茹家另行嫁人,他并不肯,岂不误了婶婶一生。”倒是居仁在外奔忙,利仁在监有哥哥替他用钱,也倒自在。倒是富尔谷却自打官司来,尝被张罗与富财串诈,家事倒萧条了。

日往月来,已是三年。适值朝廷差官恤刑。此时刘氏已生一子,周岁。因茹氏不肯改嫁,茹家又穷,不能养活,刘氏张主接到家中,分为两院,将家事中分,听他使用。闻得恤刑将来,刘氏道:“这事虽云诬陷,不知恤刑处办得出办不出?不若你如今用钱邀解子到家,你弟兄面貌一般,你便调了,等他在家与婶婶成亲,我你有一子,不教绝后了。”居仁连声道:“是。”果然邀到家中,买了解子,说要缓两日等他夫妇成亲。解子得钱应了。利仁还不肯做亲,居仁道:“兄弟妇既不肯改嫁,你不与成亲,岂不辜负了他?若得一男半女,须不绝你后嗣。”利仁才方应承。到起解日,居仁自带了枷锁,嘱咐兄弟道:“我先代你去,你慢慢来。”正是:

相送柴门晓,松林落月华,

恩情深棣萼,血泪落荆花。

解人也不能辨别,去见恤刑,也不过凭这些书办,该辨驳的所在驳一驳,过堂时唱一唱名。他下边敲紧了,也只出两句审语了帐。此时利仁也赶到衙门前,恐怕哥受责。居仁出来,便吩咐利仁先回,我与解人随后便到。不期居仁与利氏计议已定,竟不到家,与解人回话就监。解人捎信到家,利仁大哭,要行到官禀明调换,解子道:“这等是害我们了,首官定把我们活活打死,你且担待一月,察院按临时,必然审录,那时你去便了。”利仁只得权且在外,他在家待嫂,与待监中哥子真如父母一般。终是不能一时弄他出来。但天理霎时虽昧,到底还明。也是他弟兄在这几时灾星。忽然一日,张罗要诈富尔谷,假名开口借银子,富尔谷道:“这几年来,实是坎坷,不能应命。”张罗道:“老兄强如姚利仁坐在监里,又不要钱用。”富尔谷见他言语不好,道:“且吃酒再处。”因是烫酒的不小心,飞了点灰在里边,斟出来,觉有些黑星星在上。张罗用指甲撩去。富尔谷又见张罗来诈,心里不快,不吃酒。张罗便疑心,不期回家,为多吃了些食,泻个十生九死。一发道是富尔谷下药。正要发他这事,还望他送钱,且自含忍不发。不期富尔谷拿不出,担搁了两月。巧巧这年大比,胡行古中了。常对家里道:“我夫妇完聚,姚氏二兄之力,岂期反害了他。”中时自去拜望,许周济他,不题。

一日,赴一亲眷的席,张罗恰好也在坐。语次,谈起姚利仁之冤。张罗拱阔道:“这事原是冤枉,老先生若要救他,只问富财便了。”胡行古也无言,次日去拜张罗请教,张罗已知醉后失言,但是他亲来请教,又怪富尔谷药他,竟把前事说了。胡行古道:“先生曾见么?”张罗道:“是学生亲眼见的。”又问:“有甚指证么?”道:“有行凶的戒尺,与买嘱银子,现在富财处。”胡行古听了,便辞了。一竟来与姚利仁计议。又值察院按临,他教姚利仁把这节事去告,告富尔谷杀人陷人。胡行古是门生,又去面讲。按院批:“如果冤诬,不妨尽翻成案。”批台宁、二府理刑官会问。幸得宁波推官却又是胡行古座师,现在台州查盘。胡行古备将两姚仗义起衅,富尔谷结党害人,开一说帖去讲。那宁台两四府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