臣不敢谓祖宗有枷大臣之制,亦不敢谓伐树罹枷项之法,更不敢谓时勉为四朝耆旧宜赦,独念时勉景入桑榆,势有不堪;忝为师表,辱有不可,而臣谊在师生,理应身代。伏乞圣恩怜准,庶臣得伸师弟之情。国亦无杀老臣之名,士亦无可辱之体。

本上去,圣上看了,传旨放免。李祭酒道:“士可杀不可辱。我亦何面目复对诸生?”遂上本乞致仕,与家眷回家,行李萧条,不及二三杠。诸生涕泣奔送,填街塞道。李祭酒回家,正统元年病卒,赐谥文毅。至成化中,又赠礼部侍郎,改谥忠文。大都李公忠肝义胆,历久不磨,姜性桂质,至老不变,以忠激义,至于相成,两两都各传于后。

型世言 第十三回 击豪强徒报师恩 代成狱弟脱兄难

冷眼笑人世,戈矛起同气。

试问天合亲,伦中能有几。

泣树有田真,让肥有赵礼。

先哲典型存,历历可比数。

胡为急相煎,纷纷室中阋。

池草徒萦梦,□杜实可倚。

愿坚不替心,莫冷傍人齿。

四海之内皆兄弟,实是宽解之词。若论孩稚相携,一堂色笑,依依栖栖,只得同胞这几个兄弟。但其中或有衅隙,多起于父母爱憎,只因父母妄有重轻,遂至兄弟渐生离异。又或是妯娌忤,枕边之言,日逐谮毁。毕竟同气大相乖违,还又有友人之离间,婢仆之挑逗。尝见兄弟,起初嫌隙,继而争竞,渐成构讼,甚而仇害,反不如陌路之人,这也是奇怪事。本是父母一气生来,倒做了冰炭不相入。试问,人这弟兄难道不是同胞?难道不同是父母遗下的骨血?为何颠倒若此?故我尝道:弟兄处平时,当似司马温公兄弟,都到老年,问兄的饥,问兄的寒,煦煦似小儿相恤,处变当似赵礼兄弟。汉更始时,年饥盗起,拿住他哥子要杀,他知道赶去,道:“哥子瘦,我肥,情愿我替兄。”贼也怜他义气,放了。至于感紫荆树枯,分而复合,这是田家三弟兄,我犹道他不是汉子,人怎不能自做主张,直待草木来感动,即一时间性分或有知愚。做兄的当似牛弘,弟射杀驾了车的牛,竟置之不问。做弟的当似孙虫儿,任兄惑邪人,将他凌辱不怨。不然王祥,王览同父异母兄弟,王祥卧冰之孝,必能爱弟。那王览当母亲要药死王祥时,他夺酒自吃,母亲只得倾了。凡把疑难的事与他坐,他都替做。不同母的也如此,况同父母的弟兄。我朝最重孝友,洪武初旌表浦江郑义门,坐事解京,圣旨原宥,还擢他族长郑琏为福建参政。以后凡有数世同居的,都蒙优异。今摘所同一事,事虽未曾旌表,其友爱自是出奇。

话说浙江台州府太平县,宣德间有个姚氏弟兄,长名居仁,次名利仁。生得仪容丰丽,器度温雅,意气又激烈,见义敢为,不惟性格相同,抑且容貌如一。未冠时,从一个方方城先生。这先生无子,只得妻马氏,生得一个女儿慧娘,家事贫寒。在门还有个胡行古,他资质明敏,勤于学问。一个富尔谷,年纪虽大,一来倚恃家事充足,无心读书,又新娶一事,一发眷恋不肯到馆,一个夏学,学得一身奸狡,到书上甚是懵懂,与富尔谷极其相合。先生累次戒谕他,他两人略不在意。五人虽是同门,意气犹如水火。后来两姚连丧父母,家事萧条,把这书似读不读。只有胡行古进了学,夏学做了富尔谷帮闲。一日方方城先生殁了,众门约齐送殓。两姚与胡行古先到,富尔谷与夏学后来。那富尔谷原先看得先生女儿标致,如今知他年已长成,两眼只顾向孝堂里看。那女儿又因家下无人,不住在里边来往,或时一影,依稀见个头,或时见双脚。至哭时,嘤嘤似鹂声轻啭,弄得个富尔谷,耳忙眼忙,心里火热,双只眼直射似螃蟹,一个身子酥软似蜒蝣,这三人原与他不合,不去采他,只有夏学,时与他丶一乘祷埃他也不大接谈。事完散酒,只见夏学搭了富尔谷肩头走,道:“老富,你今日为甚么出神?”富尔谷道:“我有一句心腹对你说,方先生女儿,我见时尚未蓄发,那时我已看上他,只是小,今日我算他已年十六了。我今日见他孝堂里一双脚,着着白鞋子,真是笋尖儿;又亏得风吹开布帏,那一影,真是个素娥仙子,把我神魂都摄去了。老夏怎弄个计议,得我到手,你便是个活古押衙。”夏学道:“这有何难?你只日日去帮丧,去嗅他便了。”富尔谷道:“只今日已是几乎嗅杀;若再去,身子一定回来不成了,你只仔么为我设法弄来作妾。”夏学道:“罢了,我还要在你家走动,若做这样事,再来不成了,作成别个罢。”富尔谷道:“房下极贤。”夏学道:“我日日在你家说这话,你尊脸为甚么破的?昨日这样热,怎不赤剥?”富尔谷把夏学一拳,道:“狗呆,妇人们性气,不占些强不歇。我们着了气到外消遣便罢了。他们不发泄得,毕竟在肚中,若还成病,又要赎药,你道该让不该让?”夏学道:“是,是。只是如今再添个如夫人,足下须搬到北边去,终日好带眼罩儿,遮着这脸嘴。”两个笑了一回。夏学道:“这且待小弟缓图。”

次日,夏学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