火发,道:“崔科忘八羔子,怎诓了人钱财,不与人造册。”崔科道:“咄,好大钱财哩,我学骗了你一个狗抓的来。”王喜道:“我有田有地,不该告贫,你该诓这许多谷在家里么?我倒县里首你这狗攮的。”崔科道:“你首,不首的是咱儿子。”便一掌打去,王喜气不过,便一头撞过来,两个结扭做一处。只见众人都走过来,道王喜不是。道:“他歹不中也是一个里尊,你还要他遮盖,怎生撞他?”那崔科越跳得八丈高,道:“我叫你不死在咱手里不是人,明日就把好差使奉承你。”那王喜是本分的人,一时间尚气,便伤了崔科。一想起后边事,他若寻些疑难差使来害我,怎生区处?把一天愤气都冰冷了,便折身回家。霍氏正领了王原,立在门前,见王喜没有谷拿回,便道:“你关得多钱?好买馍馍与儿子吃。”王喜道:“有甚钱,崔科囚攮的,得了咱钱,又不给咱造册,咱与他角了口,他要寻甚差使摆布咱哩。”崔氏道:“前日你不请得他吃酒,被他差拨了半年。如今与他角了口,料也被他腾倒个小死哩。”两个愁了一夜。清早起来,王喜道:“嫂子,如今时世不好,边上鞑子常来侵犯,朝廷不时起兵征剿,就要山东各府运粮接济。常见大户人家点了这差使,也要破家丧身的。如今恶了崔科,他若把这件报了我,性命就断送在他手里,连你母子也还要受累。嫂子,咱想咱一时间触突了崔科,毕竟要淘他气,不若咱暂往他乡逃避,过一二年回来,省得目前受害。”指着王原道:“只要你好看这孩子。”霍氏道:“哥,你去了叫咱娘儿两上靠着谁来?你还在家再处。”王喜道:“不是这般说,我若被他算计了,你两个也靠我不得。这才是三十六着,走为上着。”且喜家徒四壁,没甚行囊收拾得了,与妻子大哭一场,便出门去了。正是:

鳄吏威如虎,生民那得留?

独余清夜梦,长见故圆秋。

王喜起了身,霍氏正抱着王原,坐在家里愁闷。那张老三因为王喜冲突了崔科,特来打合他去陪礼。走来道:“有人在么?”霍氏道:“是谁?”张老三还道王喜在。故意逗他耍道:“县里差夫的。”那霍氏正没好气,听了差夫只道是崔科,忙把王原放下,赶出来一把扭住张老三道:“贼忘八,你打死了咱人,还来寻甚么?”老三道:“嫂子是咱哩。”霍氏看一看,不是崔科,便放了老三道:“哥在那厢?”霍氏道:“说与崔科相打,没有回来。”老三道:“岂有此理,难道是真的?”霍氏道:“怎不真,点点屋儿,藏在那里?不是打死,一定受气不过投河了。”张老三道:“有这等事,嫂子你便拴了门,把哥儿寄邻舍家去,问崔科要尸首,少也诈他三五担谷。”果然,霍氏依了赶去。恰好路上撞着崔科,一把抓住道:“好杀人贼哩,你诓了咱丈夫钱,不与他请粮,又打死他。”当胸一把,连崔科的长胡子也扭了。崔科动也动不得,那霍氏带哭带嚷,死也不放。张老三却洋洋走来大声道:“谁扭咱崔老爹,你吃了狮子心哩!”霍氏道:“这贼忘八打死咱丈夫,咱问他要尸首。”老三道:“你丈夫是谁?”霍氏道:“王喜。”老三道:“是王喜,昨日冲撞咱崔老爹,我今日正要寻他陪礼。”霍氏道:“这你也是一起的,你阎罗王家去寻王喜,咱只和你两个县里去。”扯了便走。张老三道:“嫂子他昨两个相打,须不干咱事。”霍氏道:“你也须是证见。”霍氏把老三放了,死扭住崔科,大头撞去。老三假劝随着一路,又撞出一个好揽事的少年,一个惯劈直的老者,便丛做一堆。霍氏道:“他骗咱丈夫一百钱,不与丈夫请粮。”崔科道:“谁见来?”霍氏便一掌打去道:“贼忘八,先是咱一件衫当了五十钱,你嫌少,咱又脱了条裙,当五十钱。你瞎里,不瞧见咱穿着单裤么?”这老者道:“崔大哥,你得了他钱,也该与他开。”霍氏道:“是晚间咱丈夫气不愤的,去骂他一家子拿去,一荡子打死,如今不知把尸首撩在那里?”指着老三道:“他便是证见,咱和他县里去。”崔科道:“昨日是他撞咱一头,谁打他来?”老者道:“这等打是实了。嫂子我想你丈夫也未必被他打死,想是粮不请得,又吃他打了两下,气不愤,或者寻个短见,或者走到那厢去了。如今依咱处,他不该得你钱,不与你粮,待他处几担谷与你吧。”少年连叫:“是,是。”霍氏道:“你老人家不知道,他一向卖富差贫,如今上司散荒,他又诈人酒食,才方报册没酒食的,写他票子,领出对分,还又报些鬼名冒领官钱,咱定要官司结煞。”少年道:“这嫂子也了得哩。嫂子,官司不是好打的,凭他老人家处吧。”那老者道:“你当了裙衫,也只为请粮。今日丈夫不见,也只为请粮。我们公道,处少也说不出,好歹处五名极贫的粮与你,只好二两五钱银子,五担谷吧。”霍氏道:“谁把丈夫性命换钱哩。”崔科还在那里假强,张老三暗地对他道:“哥,人命还是假的,冒粮诈钱是真,到官须不输他妇人。”崔科也便口软,处到五两银子、八担谷。霍氏道:“列位老人家,我丈夫不知怎么。他日后把些差拨来,便这几两银子也不够使用,咱只和他经官立案,后边还有成说。”张老三道:“你如今须是女户,谁差得着。”霍氏还