珠。故梁武帝有个杰公,曾令人身穿蜡衣,使小蛟不敢近,带了烧,是他所好,又空青函,亦是他所喜,入太湖龙宫求珠,得夜光之珠,与蛇珠、鹤珠石余。蛟龙喜珠,故得聚珠。湖州连着太湖、风渚湖、苕溪、溪、罨画溪、箬溪、余石溪、前溪,是个水乡,真个蛟龙聚会的所在,缘何容得他?故此洪武末革除年,或时乘水来取,水自别溪浦平涌数尺;或乘风雨至潭,疾风暴雨,拔木扬沙,浓烟墨雾里边,尝隐隐见或是黄龙,或是白龙,或是黑龙。挂入潭里,半饷扰得潭里如沸,复随风雨去了。一日,也是这样乌风猛雨,冰雹把人家瓦打得都碎。又带倒了好些树木,烟云罩尽,白昼如夜。在这一方,至第二日,人见水上浮着一个青龙爪,他爪已探入蚌中,将摘取其珠。当不过蚌壳锋利,被他夹断。龙负痛飞腾,所以坏了树木,珠又不得,只得秃爪而去。却这些龙终久要夺他的。还有一日,已是初更,只听得风似战鼓一般响将来,摇得房屋都动,大胆的在窗缝中一张,只见风雨之中半云半雾,拥着一个金甲神,后边随了一阵奇形异状的勇猛将士,向东南杀来:

乌贼搴旗,鼍兵挝鼓。龟前部探头撩哨,鲤使者摆尾催军。团牌滚滚,鼋使君舞着,奋勇冲锋;斧铖纷纷,蟹介士张着,横行破阵。剑舞刀鳅尾,枪攒黄鳝头;妖鳗飞套索,怪鳄用挠钩。

还有一阵虾鱼之类,飞跳前来。这厢水中也烟雾腾腾,波涛滚滚,杀出三个女将,恰有一阵奇兵:

白蛤为前队,黄蚬作左冲。挥利刃奏头功,蚶奋空拳冒白刃。牡蛎粉身报主,大贝驼臂控弓。田螺滚滚犯雄锋,簇拥着中军老蚌。

两边各率族属相杀。这边三个女子,六口刀;那边一个将官,一枝枪,那当得他似柳叶般乱飞,霜花般乱滚。他三个三面杀将来,这一个左支右吾,遮挡不住,如何取胜?

妄意明珠入掌来,轰轰鼍鼓响如雷,

谁知一战功难奏,败北几同垓下灾。

这边,蚬蛤之类腾身似炮石弹子般一齐打去,打得那些龟鼋缩颈、鳅鳝蜿蜒,金甲神只得带了逃去。地方早起,看附近田中禾稼,却被风雹打坏了好些,这珠究竟不能取去。这方百姓都抱怨这些龙,道:“这蚌招灾揽祸,却是没法处置他。”

其时永乐元年,因浙、直、嘉、湖、苏、松常有水灾,屡旨着有司浚治,都没有功绩。朝旨着夏维以户部尚书,来江南督理治水。他在各处相看,条陈道:“嘉、湖、苏、松四府其地极低,为众水所聚,幸有太湖,绵延五百里,杭州宣歙各处溪洞都归其中,以次散注在淀山湖,又分入三泖入海。今为港浦雍樱聚而不散,水不入海,所以溃决,所至受害。大势要水患息,须开浚吴淞南北两岸,安定各浦,引导太湖之水,一路从嘉定县刘家港出海,一路常熟县、白茆港到江。上流有太湖可以容留,下流得江海以为归宿,自然可以免患。”奉旨,着他在浙直召募民夫开浚。夏尚书便时常巡历四府,相度水势督课工程。一日出巡到湖州,就宿在慈感寺中,询问风俗,内有父老说起这桥下有蚌蛛,尝因蛟龙来取,疾风暴雨,损禾坏稼。夏尚书寻思,却也无计,到晚只见钟磬寂然,一斋萧瑟。夏尚书便脱衣就枕,却见一个妇人走来。

发覆乌云肌露雪,双眉蹙翠疑愁绝,

缁衣冉冉逐轻风,司空见也应肠绝。

后边随着一个女子,肌理莹然,烨烨有光:

灿灿光华欲映人,莹然鲜洁绝纤尘,

莫教按剑惊投暗,自是蛟宫最出群。

夏尚书正待问他何人,只见那前边妇人,愁眉惨目,敛袂长跪道:

妾名方诸,祖应月而生,曰蚬、曰蛤、曰、曰蛎、曰蚶,皆其族属,散处天下。妾则家于济,以漫藏诲盗。有鹬生者来攫,辄搏执之,执事欲擅其利,竟两毙焉,因深藏于碧潭。昔汉武帝游河上,藻兼因东方朔献女侑觞,盖予女赤光也。既复家于此,坚确自持,缄口深闭,盖有年所。唯有一女,莹然自随,容色净洁,性复圆转,光焰四射,烨烨逼人。火齐木难,当不是过,羞于自炫,同妾韫藏,避世唯恐不深。不意近迩强邻,恣其贪淫之性,凭其瓜牙之利,觇女姿色,强欲委禽,屡起风波,横相恐吓。妾女自珍,不欲作人玩弄,妾因拒之,郎犹巧为攫夺,妾保抱虽固,恐势不支。愿得公一贴,可以慑伏强邻,使母子得终老岩穴,母子深愿。尚书道:“女子生而愿为之有家,倘其人可托终身,何必固拒?”妇人泣曰:“氏胎此女,原与相依,宁其沉沦,不愿入人之手。”后面女子也垂着泣道:“交郎贪淫,聚我辈无限,犹自网罗不已,妾宁自湛深渊,以俟象罔之求。不能暗投,遭人暗剑,唯大人怜之。”

夏尚书梦中悟是蚌珠,因援笔作诗一首与之:

偷闲暂尔憩□林,铃铎琳琅和苦吟。

投老欲从猿作伴,抒忱却有蚌倾心。

九重已见敷新泽,薄海须教奉德音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