及至代巡考察、审录、比较、巡城、阅操,各事都完,因拜乡宦,只见纷纷有揭。代巡有了先入之言,只说乡宦多事。后边将复命,纠劾有司,已拟定几个,内中一个因有大分上来,要改入荐,只得把何知县作数,取写本书吏;要待写本,张继良见了,有些难解,心里一想,道:“我叫他上不本成。”恰值日该书办众人发衣包,先日把陈代巡弄个疲倦,乘他与别门子睡,暗暗起来,将他印匣内关防取了,打入衣包里边。次日早堂竟行发出这关防,先寄到他丈人徐炎家,徐炎转送了何知县。

篆文已落段司农,裴令空言量有容。

始信爱深终是祸,变兴肘腋有奇凶。

次早用印,张继良把匣一开,把手一摸,又假去张一张,只见脸通红,悄悄来对陈代巡道:“关防不见。”陈代巡吃了一惊,还假学裴度模样,不在意,一连两个腰伸了,道:“今日困倦,一应文书都明日印。”坐在后堂不悦。张继良倒假做慌忙,替他愁,陈代巡道:“不妨,这一定得我衙门中盗去印甚文书,追得急反将来毁了,再待一两日,他自有。”等了两三日不见动静,这番真是着急,知是门子书办中做的事,一打拷追问,事就昭彰,只得装病不出,叫掌案书办计议,书办听得也呆了,只教且在衙门中寻。这四个门子、两个管夫、八个书办着鬼的般,在衙门里那一处不寻到?还取夫淘井,也不见有。寻思无计,内中一个书办道:“如今寻不出,实是不好。闻得常州府学曾教官,是个举人出身,极有智谋,不若请他来计议。”果然小开门,请曾教官看病,他是泰和人,极有思算,有手段的。曾教官道:“什么人荐我,我从不知医。”一到传鼓,请进川堂相见了,与坐留茶,赶去门子,把这失印一节告诉他。那教官也想一会,道:“老大人计是有一个,也不是万全,老大人自思在本府尝与那个有隙,曾有参何人?”陈代巡也想一想,附耳道:“我这里要参无锡何知县。”曾教官道:“这印八分是他,如今老大人只问他要。”陈代巡道:“我问他要,他不认怎生?”曾教官道:“也只教他推不得,目下他也在这厢问安,明日老大人暗将空房里放起火来,府县毕竟来救。老大人将敕交与别县,将印竟交与他,他上手料不敢道看一看内边有关防没有,他不得已,毕竟放在里。他若不还,老大人说是他没的,也可分过。这是万或可冀之策,还求老大人斟酌行之。”陈代巡道:“这是绝妙计策,再不消计议得,只依着做去。”曾教官道:“教官还有一说,观此人既能盗印,他把奸人已布在老大人左右了,此事不能中伤,必复寻他事,况且今日教官之谋,他也毕竟知道,日后必衔恨教官。这还祈老大人赦他过失,使他自新。这在老大人可以免祸,在教官可以不致取怨。”代巡点头道:“他若不害我,我也断不害他。”留了一杯茶,就送了教官出来。还倚张继良做个心腹,叫与一个掌案书办行事,在里边收拾花园中一间小书房,推上些柴烧将起来。这边何知县自张继良进了院去,觉得身边没了个可意人,心中甚是不快,到参谒时略得一望,相见相亲,越觉懊恼。喜得衙门中去了他,且是一清。凡有书信都托徐炎送与何知县,考察过堂无事,何知县满心欢喜,这一定是张继良的力,好一个能事有情的人。这日,只见徐炎悄悄进见。何知县知有密事,赶开人,叫他近来,只见递出一个信并印。何知县见了访款,倒也件件是真,条条难解。又见关防,笑道:“这白头本也上不成。”收了,重赏徐炎。打听甲首报按院有病不坐,他又笑道:“是病个没得出手。”也思量要拟薛嵩送金盒与田承嗣般,惊他一个,两边解交。恐怕惹出事来,且自丢起,将关防密密随着身子。此时也只因问代巡安,来到府中。这日正值张知县来拜,留茶,两个闲谈。只见一个甲首汗雨淋淋赶来,道:“禀老爷察院里火起,太爷去救去了。”这知县连起身,何知县打轿相随,那知府已带了火钩、火索,赶入后园去了。这两个赶到,却早代巡立在堂上,在那里假慌,见他两个道:“不要行礼,不要行礼,不知怎么空屋里着起来,多劳二位。”忙取过来敕寄与张知县,把印匣递与何知县,道:“贤大尹且为我好收”,递得与他自折身里面去了:

烟火暗庭除,奔趋急吏胥。

片时令壁返,划策有相如。

须臾火熄,吩咐道:“一应官员晚堂相见。”

张继良见何知县接了印匣,已自跌脚道:“你是知道空的,怎么收他的,如今怎处?”这何知县掇了个空印,到下处好生狐疑。道:“这印明明在我这里,他将印匣与我,我又不好当面开看,如今还了印,空费了张继良一番心;若不还时,他赖我盗印,再说不明,如何是好?”想了半日,道:“没印两个一争就破脸,不好收拾,有印或者他晓得我手段也不敢难为我,究竟还是的。”将印放在匣内,送到院前先是知府进见,问慰了留茶,次得张知县交敕,何知县交印,就问候,代巡也留茶送出。这班书办晓得匣里没印,不敢拿文书过来用印,倒是代巡叫连日不曾佥押用印文书,拿过来。众人倒惊道:“印没了,难