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沈氏口软道:“便依你,只是要做得老到。”跑了两日,颖如只是不倒牙。王尼见张家夫妇着急,也狠命就敲紧,敲到五十两银子,四十亩田,卖契又写在一个衙院名下,约定十月取赎,临时在清庵里交。他又不来,怕张秀才得了这把柄去,变脸要难为他。又叫徒弟法明,临下一张,留着做把柄,以杜后患。张秀才没极奈何,只得到他静室,他毕竟不出来相见,只叫徒弟拿出这几张纸来。王尼道:“相公自认仔细,不要似那日不看清白。”张秀才果然细看,内一张有些疑心,法明道:“自己笔迹认不出,拿田契来比么?”张秀才翻覆又看一看,似宝一般收下袖中,还恐又变,流水去了。王尼却在那边逼了十两银子,又到张家夸上许多功,张秀才与了他五两银子,五石米,沈氏背地又与他五七两银子,几匹布。张秀才自认晦气,在家叹气叫屈,不消说了。

颖如也怕张秀才阴害他,走到杭州。他派头大,又骗着一个瞎眼人家,供养在家,已是得所了。只是颖如还放不这两个丫头下,又去到王尼庵中,道:“我当日还留他一张牒文做防身的。我如今不在这边,料他害我不着,不若一发还了他,与他一个了断。如今他家收上许多丝,现在卖丝,我情愿退田与他,与我银子,这只完得旧事,新事只与我两个丫头罢了。”王尼道:“这做过的事怎又好起浪,明明白白交与他这四张纸,怎又好说还有一张。”颖如道:“当日你原叫他看他细,他也看出一张不像,他却又含糊收了;他自留的酒碗儿,须不关你我事。”王尼道:“是倒是,只是难叫我启口,就是你出家人,怎带这两个丫头?”颖如道:“我有了二三百两银子,又有两个女人,就还了俗,那个管我?”王尼道:“一日长不出许多头发。”颖如道:“你莫管我,你只替我说。”王尼道:“不要,你还写几个字脚儿与我,省得他疑我撮空。”疑如道:“不难,我写我写。”写道:

张秀才谋做皇帝文字,其真迹尚在我处,可叫他将丫头兰馨、竹秀赠我,并将前田俱还价,我当尽还之,不则出首莫怪。

写了道:“歇半月,我来讨回复。”去了。王尼道:“也是不了事件,还与他说一说。”又到张家来,恰是沈氏抱着儿子吃乳,张秀才搭着肩头,在那厢逗他耍,只见王尼走到相唤了。王尼对着张秀才道:“好不老成相公,当日怎么替你说,又留这空洞儿等和尚钻。”张秀才道:“甚空洞儿?”王尼道:“你当日见有一张疑心,该留住银子,问颖如要真的,怎胡乱收了,等他又起浪。”便递出这张字儿,其时兰馨在面前,王尼故意作耍景他,道:“难道这等花枝样一个姐儿,叫他去伴和尚。”沈氏道:“便与他,看他怎么放在身边?”王尼道:“放在身边包你这两个姐姐快活。”张秀才看字,待扯。沈氏笑道:“且慢。我们计议,果若断绝得来,我就把兰馨与他。”只见兰馨便躲在屏风后哭去:

雨余红泪滴花枝,惨结愁深不自持,

羞是书生无将略,和戎却自倩蛾眉。

正说时,却遇舅子沈尔谟来,是个义烈汉子,也是个秀才,见他夫妻不快,又听得兰馨哭。道:“妹子将就些,莫动气。”沈氏道:“我做人极将就,他哭是怕做和尚婆。”张秀才忙瞅一眼。沈氏道:“何妨得我哥哥极直,极出热,只为你掩耳偷铃,不寻个帮手,所以欺你,便把这事认做自家错,道是我误听王尼姑,他又不合听和尚哄,写其宫衔,遭他捏住,诈去银子五十两,并田四十亩,如今又来索诈勒要兰馨、竹秀,故此我夫妇不快。”兰馨这里哭。沈尔谟道:“痴丫头,人人寻和尚,你倒怕他。”又大声道:“妹子,这妹夫做拙了,要依他,他不要田,便与他银子,没有我那边拿来与他。丫头他也不便,好歹再与他二十两吧,不要刀口上不用,用刀背上钱。”张秀才忙摇手叫他不要说时,那里拦得住,都被王尼听了。须臾整酒在书房,三个在那边吃。沈尔谟道:“妹子,这是老未完,诈不了的,毕竟要断送这和尚才好。如今我特把尼姑听见,说我们肯与他银子,哄他来,县尊我与妹夫都拜门生,不知收了我们多少礼,也该为我们出这番力,且待此秃来动手。”两个计议已定,只等颖如来。不期这和尚偏不失信,到得月尽来了。王尼把事说与他,道:“他舅肯借银子,丫头、与你二十两,自讨。”颖如道:“怕计不出这等好的。”王尼道:“看他势头,还肯得出,多勒他几两就是,定要这绊脚索。”颖如道:“也是省得有了他,丢了你,叫他明日我庵中交银。”王尼来说,沈氏故意把银子与他看了,约在次日。这边郎舅两个去见县尊,哭诉这节情事。县尊道:“有这等光棍和尚。”便吩咐四差人,叫即刻拿来,并取他行李。张秀才便拿出二十两送了差人,自己还到庵里,只见王尼迎着道:“在这里等了半日。”颖如倚着在自己庵里,就出来相见。只见驼拜匣的两个后生,放下拜匣,将颖如缚住。颖如叫徒弟时,张秀才迳往外跑,又领进六个人来,道:“是县里访的。”搜了他出入行囊。这些徒弟都各拿了他些衣钵走了,那个来顾他?带至县里,适值晚堂,县尊道:“你这秃斯敢设局诈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