要偿命,不要蛮。”公子又叫:“娘子救命!”只见凳上放着这妇人一双雪白好裹脚,被皮匠扯过来,将手脚捆住。这公子娇细人,惊得莫想挣一挣。正捆时,只听得先生高高的唱着本待学过来,公子便高叫:“先生救我一救。”皮匠道:“我也正要捉这蛮子,一同送官。”便跳下身来,往下便走。却好先生正到门前,被皮匠一把揪住,便是两掌。钱公布道:“这厮这样可恶。”皮匠道:“你这蛮子,教学生强奸人妇女,还要强嘴。”钱公布道:“那那有有这这样样事?”陈公子又叫:“先生快来。”一结一纽两个一同上楼。钱公布道:“我教你不要做这样事,令尊得知,连我体面何在?”那皮匠又赶去陈公子身上,狠打上几下,道:“娘戏个,我千难万难,讨得个老妈,你要戏渠。”公子熬不得,道:“先生快救我!”

野花艳偏奇,狂且着贪想。

浪思赤绳系,竟落青丝网。

先生便问道:“老兄高姓?”皮匠道:“我是洪三十六。”先生便说:“洪兄,愚徒虽然弗好,实勿曾玷污令正,如今老兄已打了渠一顿,看薄面,饶了渠,下次再弗敢来。”皮匠道:“苍蝇戴网子,好大面皮。虽是不曾到手,也叫渠亲了两个嘴,定用打杀。”钱公布道:“罢,饶了渠,等渠再赔老兄礼吧。”皮匠道:“打虎不倒被虎咬,我弗打杀,定用送官立介宗案。”钱公布道:“到官也须连累尊正。”皮匠摇得头落,道:“也顾勿得。”亏得妇人道:“我宁可死,决不勿官个,你怕后患,写渠一张,放了渠去吧。”公子道:“一凭娘子。”钱公布道:“洪兄,放渠起来写。”皮匠只不做声。钱公布道:“你还有甚题目话么?”皮匠道:“我还要三百两银子,饶渠性命。”钱公布道:“那得多呵,送五两折东赔礼。”皮匠便跳起道:“放屁,你家老妈官与人戏,那三、五两便歇。”钱公布道:“不要粗糙。”公子捆缚不过,便道:“先生加他些,自十两起直加至一百两。”皮匠还做腔,又亏得妇人道:“没廉耻,把老婆骗我,还只顾要。”皮匠与公布怕做出马脚来,便住手,一时没现钱,把身上衣服头上簪、都除去。先生又到馆中,将他衣被,有七八十两玩器手卷,都押在他家,限三日内银赎。才放陈公子起来,手脚已麻了,又拿了一枝烂头笔,一张纸要他写。公子没奈何。只得随着皮匠口里说写去:

立服辨人陈某,不合于今四月二十三日,窥见邻人岑氏颇有姿色,希图奸宿,当被伊夫洪三十六拿住,要行送官。是某情极,央求亲人钱某求释,如或不悛,仍行窥伺,听凭告理。立此服辨是实。

写到“听凭告理”处,皮匠还念两句道:“如岑氏遭逼不愤,致生事端,亦某抵偿。”陈公子下待下笔,倒是钱公布道:“这事断没有得,不消写,不写了。”公子与钱公布俱押了字,方得出门。那陈公子满脸惭惶。钱公布又路上又动喃道:“累他受气,累他陪口分拆,后生家干这样没要紧事。”陈公子默默无言,到得房中。房中已收拾得罄尽,只得回家,对他妻说,某好友要将田戤银百两,骗得出来。果是先生去了半日,随着人把衣服、书玩都一一搬来,只说妇人留住了金、玉簪,说不曾有。次日连皮匠夫妇俱已搬去,公子甚是欢喜,道:“省得拿这张服辨在此,劫持我。不知里边有许多委曲。”二十四日,陈公子回家去设处银子。他就暗地到皮匠家去分了这些物件,只捡好玉瓶、古炉,好手轴袖回馆中。又吃了他一个肥东。到了二十五日,陈公子拿了银到馆,交付钱公布,道:“先生银子已有了,快去赎来,怕老爷到馆不见这些玩物生疑。”公布道:“我就去。只是你忒老实,怎都是纹银,你可收去十两,我只拿九十两去,包你赎来。”打发他出房,就将九十两银子收入书箱,把这几件玩物带到皮匠家,慌慌张张的迳入里边。皮匠道:“银子来了么?”钱公布道:“还要银子?那日我这节事,众小厮都吩咐了,独不曾吩咐得一个,被他竟对主母说了。主母告诉了陈副使,昨日便叫了陈公子回去,说他不肖。今日亲自府间下状,连公子都告在里边,说你设局诓诈,明日准准差公来。我想这事怎好?我得钱,累你受害,故此把这些物件都归了你,把你作官司本,只不要扯我在里边。”皮匠便跌脚道:“这原是你教我的,如今这些物件到官都要追出去,把我何用?”妇人道:“我叫你不要做这事,如今咱伊还是你侬同我,将这多呵物件,到陈衙出着便罢。”钱公布道:“这拿头套枷戴,勿可,勿可!陈老先生只为钱,你不若把个些物件还了陈公子,等渠还了爷,便无话哉,便公差来,你暂躲一躲便了。”皮匠还没主意,倒是妇人立定主意交还,只落得几两陈公子赌与他的银子。钱公布自着人搬回了。他夫妻两个计议,怕一到官要难为,苦使家私无些,便收拾做一担儿,两个逃往他乡,实何尝得这九十两银子勒他簪。到午节边,先生回,陈公子把存下十两银子分五两送他,又送几件玩器,彼此相忘,直至午节后,复到馆,师生越加相得。

一日,两个在竹荫中闲谈,只见花径两个人走将进来,要见钱相公与陈相公。钱公布道:“是什么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