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东有家大酒楼,名为“五合居”。吕福说:“员外您看,这个酒楼,有多阔大。他实有女贞陈绍,要算这一带的第一呢。”按说这个女贞陈绍,出在江苏。北方有这路东西叫“蝎虎子”,四爪为蝎虎子它的房檐底下趴着,要有那五个爪的,名叫“闺贞”。好比江苏是在北方吧,妇人占了房,请收生婆来,一接生是个女娃子,这个收生婆必须带着这种东西,在三天洗三的这一天,无论男女,必须给小孩子全身给洗到了。此时收生婆带着的闺贞,放出那三寸五长的一个木头匣中。洗完之后,取过匣来,一捏那闺贞的肚子,用剪子将他裆中那一个爪尖剪去,用那朱砂往女孩眉间一涂,那鲜红便揉在她的眉间了。到满月的那一天,有那至近的亲友们,必须送来许多陈绍酒,也有五斤的,也有十斤的,放到院中。便将姑娘抱了出来,令大家观看那个血红记儿。此时已集到一处,成了一个朱红痣儿,此女子守身之痣。大家看了便一齐给道喜,本家备下大子酒,连同贺喜酒一齐收拾好了,在后边花园子里刨坑埋好。容等此女长大成人,她大门不出,二门不迈。在闺阁之中,随她娘亲,或是她的奶母。床上一把剪子,扎拉锁扣,拆大改小;下床一把铲子,煎炒烹炸熬煮炖。女子长大,有媒婆来提亲。干脆说,女孩有了婆家啦,通信过礼之时,就好比北方人给大家送喜饼一样。他们便叫家人到后花园,将当年之酒刨了出来,再一查喜单,谁家给了多少酒。给送十斤的还十斤,送二十斤的还二十斤,送五十的还五十,大家再来庆贺喜棚,姑娘到了棚中,众人一看,那守节痣还在,乃是处女。她一与男子同床,便化为无有,因此这酒名为女贞陈绍。

书不可重叙,吕福说完,吕登清说:“福儿呀,你放心,无论那一天,我要请客的时候,一定在这里就是。”说着再往南走,吕福左臂一扬,他们又吹打起来了。来到街中间,路西有一条小死胡同儿,里头有两个门儿,在第二个门的台阶上。站着一个女子。年纪也就在二十里外,长得眉清目秀,容貌出众。穿得花枝招展,上身穿鹦哥绿的靠袄,葱心绿的底衣,腰结水红的汗巾,披着紫纱的斗蓬。吕登清看明白啦,一拉那个带子,吕福忙回头一看。那个姑娘便回身走进门去,双门紧闭。吕清说:“福儿,免去锣鼓,咱们回寨吧。”说话之间大家出了南村口,一直往西南,回了吕家寨,大家下马。吕福先把那带子解了下来,主仆三人往里走来,仆人也将那乐器拿到屋中,安放一旁不提。

如今且说他们主仆三个人进到屋中。吕登清说:“福儿,方才你可曾看见此女吗?”吕福说:“看见啦。”也是吕登清的恶贯满盈,他才无心中说了一句话。他说:“福儿呀,我要将此女娶到家中,我绝对不再出去贪那野花啦,从此改过前非,永不贪外务啦。我看此女底额端正,真正是一品夫人之像。你去到他们庄上打听打听,无论许了谁家,守节痣未动,正式的处女,你务必前去与我提亲。他们若将此女许配与我为妻,咱们是两罢甘休,若是提亲不给,那时我同我许多朋友则硬下花红。”福儿一闻此言,在旁一蔽嘴。吕登清说:“你为甚么撇嘴呀?”吕福说:“员外,你要说别村还可以,若说是他们村中,更不用提抢亲,就是明媒正娶,他家也不给呀。”吕登清说:“你先不用说,拿五两银子去打听去。”吕福拿了银子,转身往外,来到莫家村的南村头,看准那个巷口,在胡同口上有一座镖店。他先来到酒楼,到了楼上,早有那五合居的掌柜的笑着迎了过来,说道:“喝!管家您今天怎么这样的闲心?”吕福说:“你怎么认识我呢?”掌柜说道:“管家您忘了,方才您大家骑着马匹,从此经过。有喝酒的座儿言说,您是吕阁寨的大管家。”吕福说:“不错,掌柜的你贵姓?”掌柜说道:“我姓王,名叫王铁山。”吕福说:“王掌柜呀,我有一事问你。”说着话儿,两个人一到雅座。铁山说:“大管家莫不有甚么秘言秘语吗?”吕福说:“有事问你。”铁山说:“有甚么话您说吧。”吕福说:“在你们这南边有家镖店。镖店北边有个小死胡同,那个顶头门住着的是谁呢?”王铁山说:“那个顶头门,乃是莫老达官在那儿住。”吕福说:“在他院中出来的那个姑娘是谁呢?你可知道?”铁山说:“我知道。那个就是他女儿莫彩娥。”吕福说:“姑娘今年多大,你可知道?”铁山说:“我倒听他哥哥说过一次,姑娘今年十九岁。”吕福说:“姑娘可有了人家吗?”铁山说:“那个我可莫明其妙。人家的姑娘我不知道。”吕福说:“能可打听不能呢?”两个人正在说话,外边有人进来喊道:“王掌柜的哪里去啦?”铁山说道:“管家您在此少候,我去趟就来。”说着挑帘子出去,说道:“喝!原来是少达官呀。”那人说:“掌柜的你不是说你这个买卖,是西川亮翅虎尤斌尤老达官的血本吗?现在我们有一支镖,要往西川去,可以给你带了去。”王铁山笑道:“那敢情好啦,等我去取去。”说着下楼去了。

这时吕福在屋中,往外偷看。见外边这人,身高八尺开外,胸前厚,膀背宽,面如紫玉,凶眉环眼,大鼻子翻孔,火盆口,唇不包齿,七颠八倒四个虎牙往外一支,大耳相衬,压茸毫毛倒竖抓笔一般;头戴紫缎