人素严关防,谁敢以私书干谒?即天子有诏,亦当封还,何况监司乎!这屈死事情,知县之罪,非下官之过也。再容下官诉来。”
  诉为惹祸嫁祸事:县官最难做,宰治亦有法。贿绝苞苴,则门如市而心如水;政行蒲苇,始里有吟而巷有谣。今任知县为政多讹,枉死者何止一巫梅?徇情太甚,听信者岂独一齐泰!说不说由泰,听不听由任。你若不开门路,谁敢私通关节?直待有人告发,方出牵连嫁害。冤有头,债有主,不得移甲就乙;生受私,死受罪,难甘板东扯西。上诉。
  包公听了道:“齐泰,据你说来甚是有理。你说,知县不肯听分上你就不肯讲分上了,这叫责人则明,恕己则昏了。你若不肯讲分上,怎么有人寻你说分上?”任知县连叩头道:“大人所言极是。”包公道:“听分上的不是,讲分上的也不是。听分上的耳朵忒软,罚你做个聋子;讲分上的口齿忒会说,罚你做个哑子。”即判道:
  审得:任事做官未尝不明,只为要听分上便不公;齐泰当道未尝不能,只为要说分上便不廉。今说分上者罚为哑子,使之要说说不出;听分上的罚为聋子,使之要听听不得。所以处二人之既死者可也。如现在未死之官,不以口说分上而用书启,不以耳听分上而看书启,又将如何?我自有处。说分上者罚之以中风之痼疾,两手俱痿而写不动,必欲念与人写,而口哑如故,却又念不出矣;听分上者罚之以头风之重症,两眼俱瞎而看不见,必欲使人代诵,而耳聋如故,却又听不着矣。如此加谴,似无剩法。庶几天理昭彰,可使人心痛快。
  批完道:“巫梅,你今生为上官听了分上枉死了你,来生也赏你一官半职。”俱各去讫。
  第九十四回 鬼推磨
  话说俗谚道:“有钱使得鬼推磨”。却为何说这句话?盖言凭你做不来的事,有了银子便做得来了,故叫作鬼推磨。说鬼尚且使得他动,人可知矣。又道是“钱财可以通神”,天神最灵者也,无不可通,何况鬼乎?可见当今之世,惟钱而已。有钱的做了高官,无钱的做个百姓,有钱的享福不尽,无钱的吃苦难当;有钱的得生,无钱的得死,总来不晓得什么缘故,有人钻在钱眼眼里,钱偏不到你家来;有人不十分爱钱,钱偏望着他家去。看起来这样东西果然有个神附了他,轻易求他不得,不去求他也自来。
  东京有个张待诏,本是痴呆汉子,心上不十分爱钱,日逐发积起来,叫做张百万。邻家有个李博士,生来乖巧伶俐,死在钱里,东手来西手就去了。因见张待诏这样痴呆偏有钱用,自家这样聪明偏没钱用。遂郁病身亡,将钱神告在包公案下。
  告为钱神横行事:窃惟大富由天,小富由人。生得命薄,纵不能够天来凑巧;用得功到,亦可将就以人相当。何故命富者不贫,从未闻见养五母鸡二母彘,香爨偏满肥甘,命贫者不富,哪怕他去了五月谷二月丝,丰年不得饱暖。雨后有牛耕绿野,安见贫窭田中偶幸获增升斗;月明无犬吠花村,未尝富家库里以此少损分毫。世路如此不平,神天何不开眼?生前既已糊涂,死后必求明白。上告。
  包公看毕道:“那钱神就是注禄判官了,如何却告了他?”李博士道:“只为他注得不均匀,因此告了他。”包公道:“怎见得不均匀?”李博士道:“今世上有钱的坐在青云里,要官就官,要佛就佛,要人死就死,要人活就活。那没钱的就如坐在牢里,要长不得长,要短不得短,要死不得死,要活不得活。世上同是一般人,缘何分得不均匀?”包公道:“不是注禄分得不均匀,钱财有无,皆因自取。”李博士道:“东京有张百万、人都叫他是个痴子,他的钱偏用不尽;小的一生人都叫我伶俐,钱神偏不肯来跟我。若说钱财有无都是自取,李博士也比张待诏会取些。如何这样不公?乞拘张待诏来审个明白。”移时鬼卒拘到。包公道:“张待诏,你如何这样平地发迹,白手成家,你在生敢做些歹事么?”张待诏道:“小人也不会算计,也不会经运。今日省一文,明日省一文,省起来的。”包公道:“说得不明白。”再唤注禄判官过来问道:“你做注禄判官就是钱神了,如何却有偏向?一个痴子与他百万,一个伶俐的到底做个光棍!”注禄判官道:“这不是判官的偏向,正是判官的公道。”包公道:“怎见得公道?”判官道:“钱财本是活的,能助人为善,亦能助人为恶。你看世上有钱的往往做不出好来,骄人,傲人,谋人,害人,无所不至。这都是伶俐人做的事,因此,伶俐人我偏不与他钱。惟有那痴呆的人,得了几文钱,深深的藏在床头边,不敢胡乱使用,任你堆积如山,也只平常一般,名为守钱虏是也。因此,痴呆人我偏多与他钱。见张待诏省用,我就与他百万,移一窖到他家里去;见李博士奸滑,我就一文不与,就是与他百万也不够他几日用。如何叫判官不公道?”包公道:“好好,我正可恶贪财浪费钱的,叫鬼卒剥去李博士的衣服,罚他来世再做一个光棍。但有钱不用,要他何干?有钱人家尽好行些方便事,穷的周济他些,善的扶持他些,徒然堆在那里,死了也
  带不来,不如散与众人,大家受用些,免得下民有不均之叹。”叫注禄官把张待诏钱财另行改