头不答;再唤程之邻里数人,逐一审问,邻里皆道其子有弑父的意,身上不时藏有利刀。包公令公人搜惜身上,并无利刀。其父复道:“必是留在睡房中。”包公差张龙前到程惜睡房搜检,果于席下搜出一把鼠尾尖刀,回衙呈上。包公以刀审问程惜,程惜无语。包公不能决,将邻里一干人犯都收监中,退入后堂。自忖道:“彼嫡亲父子,并无他故,如何其子如此行凶?此事深有可疑。”思量半夜,辗转出神。将近四更,忽得一梦。正待唤渡艄过江,忽江中现出一条黑龙,背上坐一神君,手执牙笏,身穿红袍,来见包公道:“包大人休怪其子不肖,此乃是二十年前之事。”道罢竟随龙而没。包公俄而惊觉,思忖梦中之事,颇悟其意。
  次日升堂,先令狱中取出程某一干人审问。唤程永近前问道:“你成的家私还是祖上遗下的,还是自己创起的?”程永答道:“当初曾做经纪,招接往来客商,得牙钱成家。”包公道:“出入是自己管理么?”程永道:“管簿书皆由家人张万之手。”包公即差人拘张万来,取簿书视之,从头一一细看,中间却写有一人姓江名龙,是个和尚,于某月日来宿其家,甚注得明白。包公忆昨夜梦见江龙渡江之事,豁然明白,就独令程永进屏风后说与永道:“你子大逆,依律该处死,只汝之罪亦所难逃。你将当年之事从直供招,免累众人。”程永答道:“吾子不孝,既蒙处死,此乃甘心。小人别无甚事可招。”包公道:“我已得知多时,尚想瞒我?江龙幼僧告你二十年前之事,你还记得么?”程永听了“二十年前幼僧”一句,毛发悚然,仓皇失措,不能抵饰,只得直吐供招。包公审实,复出升堂,差军牌至程家客舍睡房床下,果然掘出一僧人尸首,骸骨已朽烂,惟面肉尚留些。包公将程永监收狱中,邻里干证并行释放。因思其子必是幼僧后身,冤魂不散,特来投胎取债,乃唤其子再审道:“彼为你的父亲,你何故欲杀之?”其子又无话说。包公道:“赦你的罪,回去别做生计,不见你父如何?”程惜道:“某不会做甚生计。”包公道:“你若愿做什么生理,我自与你一千贯钱去。”惜道:“若得千贯钱,我便买张度牒出家为僧罢了。”包公的信其然,乃道:“你且去,我自有处置。”次日,委官将程永家产变卖千贯与程惜去。遂将程永发去辽阳充军,其子竟出家为僧。冤怨相报,毫发不爽。
  第七十二回 牌下土地
  话说郑州离城十五里王家村,有兄弟二人,常出外为商,行至本州地名小张村五里牌,遇着个客人,乃是湖南人,姓郑名才,身边多带得有银两,被王家弟兄看见,小心陪行,到晚边将郑才谋杀,搜得银十斤,遂将尸首埋在松树下。兄弟商量,身边有十斤银子,带得艰难,趁此无人看见不如将银埋在五里牌下,待为商回来,却取分之。二人商议已定,遂埋了银子而去。后又过着六年,恰回家又到五里牌下李家店安住。次日侵早,去牌下掘开泥土取那银子,却不见了。兄弟思量:当时埋这银子,四下并无人见,如何今日失了?烦恼一番,思忖只有包待制见事如神,遂同来东京按抚衙陈状,告知失去银两事情。包公当下看状,又没个对头,只说五里牌偷盗,想此二人必是狂夫,不准他状子。王客兄弟啼哭不肯去。包公道:“限一个月,总须要寻个着落与你。”兄弟乃去。
  又候月余,更无分晓,王客复来陈诉。遂唤陈青吩咐道:“来日差你去追一个凶身。今与你酒一瓶、钱一贯省家,来日领文引。”陈青欢喜而回,将酒饮了,钱收拾得好。次日,当堂领得公文去郑州小张村追捉五里牌。陈青复禀:“相公,若是追人,即时可到;若是追五里牌,它不会行走,又不会说话,如何追得?望老爷差别人去。”包公大怒道:“官中文引,你若推托不去,即问你违限的罪。”陈青不得已只得前去,遂到郑州小张村李家店安歇。其夜,去五里牌下坐一会,并不见个动静。思量无计奈何,遂买一炷香钱,至第二夜来焚献牌下土地,叩祝道:“奉按抚文引,为王客来告五里牌取银子十斤,今差我来此追捉,土地有
  灵,望以梦报。”其夜,陈青遂宿于牌下,将近二更时候,果梦见一老人前来,称是牌下土地。老人道:“王客兄弟没天理,他岂有银寄此?原系湖南客人郑才银子十斤,与王客同行,被他兄弟谋杀,其尸首现埋在松树下,望即将郑才骸骨并银子带去,告相公为他伸冤。”言罢,老人便去。陈青一梦醒来,记得明白。次日,遂与店主人借锄掘开松树下,果有枯骨,其边有银十斤。陈青遂将枯骨、银两俱来报按抚。包公便唤客人理问,客人不肯招认,遂将枯骨、银子放于厅前,只听冤魂空中叫道:“王客兄弟须还我性命!”厅上公吏听见,人人失色;枯骨自然跳跃起来。再将王客兄弟根勘,抵赖不得,遂一一招认。案卷既成,将王客兄弟问拟谋财害命,押赴市曹处斩;郑才枉死无亲人,买地安葬;余银入官。土地搬运报冤,亦甚奇矣。
  第七十三回 木  印
  话说包公一日与从人巡行,往河南进发,行到一处地方名横坑,那三十里程途都是山僻小路,没有人烟。当午时候,忽有一群蝇蚋逐风而来,将包公马头团团围了三匝,用马鞭挥之,才起而又复合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