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几句的口气,这人的胆量智谋,也就非同小可;就便见了他,又如何敢动呢?那个时候,怎么结这个案?所以书办以为这个案办不得。”县官道:“照你这样说起来,这一案敢只算糟透了膛了。你还有个什么透鲜的主意没有?”书办道:“据书办的主意,这一堆尸身,只好拣出三个来,一个是那胖大和尚,一个是那带发头陀,那一个就是没脸的妇人。请太老爷吩咐地保,递上一张报单,就报说本庙僧人,窝留妇女,彼此妒奸,那头陀一时气忿,把妇人用刀砍



  死,胖大和尚见砍了妇人,两下争竟,用棍将头陀额门打伤,致命气绝;他自己畏罪,情急自戕。这等一办,把太老爷失察一家杀死三命的处分,也躲开了,凶手也不用拿了。其余的尸身,讲不起费些事刨个坑儿,把他们一埋。眼前都是太老爷的牙爪,谁敢不遵?便是那地保,他地面上消弥了这等一个大案,也省得许多的拖累花消,还有什么不愿意?再把庙里一应的细软粗重,分散给众人作了赏号,只怕大家还乐而为之。请太爷的示,书办这主意如何?”把个胡县官乐得满脸赔笑说:“先生到底是你,我本是字儿也没你的深,主意也没你的巧妙,咱们就是这等办了。”书办道:“太老爷还得吩咐班头儿一句。”

  说着,把那班头叫来。

  官吏二人,言三语四,又告诉了他一遍。班头想了想说:“也只得如此,小的们遵太老爷的吩咐,就去办去,只是一时那里有这许多铁锹铲头,刨那坑去?”低头为难了一会,忽然说:“有了,小的方才到厨房院里,见那里有口干井,如今把井面石撬起来,把这些个无用的死和尚,都撺下去。庙里有的是砖头瓦块粪草炉灰,盖好了,照旧把井面石压上,索性把井口塞了。吩咐地保找两个泥水匠,在井面上给砌起一座塔来,算个和尚坟。这场功德就完了。”县官听了,把手一拍,说:“这主意更高。少时批赏,你们俩该头份儿。”二人先谢了出来,暗暗的告知众人。大家听了,一来是本官作主;二则又得若干东西,就不分书吏班头,散役仵作,甚至连跟班轿夫,大家动起手来,直闹了大半日,才弄停妥。留下地保一面庙外找人,掩埋那两个和尚、一个妇人的尸身;一面找泥水匠砌塔;一面袖递报单。诸事料理完毕。大家趁此胡掳了些细软东西;只剩了四个张口货的驮驴没人要,便入了太老爷的官马号。县官便打道回衙,据地保那张报单,五路通详上去。奉到宪批,



  批了“如详办理”四个大字,把一桩惊风骇浪的大案,办得来云过天空。那地保另找了两个老实和尚,在庙募化焚修。不上几年,倒把那座能仁寺募化成重修庙宇,再塑金身。读者,你道十三妹这两行字儿,有多大神通!

  安公子一行人,别了十三妹迤逦行来,张老路上向安公子道:“姑爷,咱们今儿走半站罢,大家都得歇歇了。”安公子正在那里心中盘算,想着:“十三妹此去,不知果然可去给我找那块砚台;她这张弹弓,不知果然可能照她说的那等中用。

  倘然两件事都无着实,如何是好?”心中万绪千头,在牲口上闷闷不语。忽听得张老和他说话,便答道:“正是如此。”说话间,又走了一程,只见前面有几座客店,就拣了一座干净店面住下。大家忙着搬行李,洗脸吃饭。一时诸事完毕,张老陪了安公子在一间,她母女二人另在一间住下。张老婆儿便催张金凤道:“姑娘,咱们早些儿睡罢,昨儿闹了一夜了。”张姑娘道:“咱们娘儿两个车上睡了一道儿了,你老人家这时候又困了?天还大亮的,那里就讲到睡觉了呢?咱们还有许多事没作呢。”张老婆儿道:“还有甚事呀!”张姑娘道:“你老人家知道呀,不要尽只呕人来了。”张老婆儿道:“可罢了我了,甚事儿呢?哦!你要溺尿啊,你那马桶早给你拿进来咧!”她女儿急了道:“哟!谁倒是只要撒溺呢?”张老婆儿道:“这可闷杀我了,你说罢。”张姑娘这才低着头,红着脸,说道:“你老人家,瞧他身上的那钮攀子都撕掉了;那条裤子,湿漉漉的塌在身上,叫人怎么受呢?”一句话,提醒了那老婆儿,说:“可是的了。你等我告诉他换下来,我拿咱那个木盆给他把那个溺裤洗干净了;你给他把那钮攀子钉上。”说着,往外就走。张姑娘连忙叫住道:“妈,你老人家先回来。”那老婆儿道:“还有什么呀?”张姑娘道:“没什么了,你老人家可



  不要说我说的。”那老婆儿一面答应,一面走到那屋里,把前番话向安公子说了。这安公子才作了一天的女婿,又遇见这等一个不善词令的丈母娘,脸上有些下不来,说:“我换上了钮攀儿,将就着罢。”说了两次,那丈母娘可憋不住了,说:“姑爷,你换下来,给我快拿去罢!不的时候,姑娘她也是着急。”张老又在旁边撺掇。安公子才打发开丈母娘,换下那条晒干了的溺裤子,连衣服一并着张老送了过去。张金凤见她母亲在那里忙着洗裤子,只得自己把那衣裳的钮攀子,一个个的钉好了。她母女直等把那洗的裤子收拾停妥,送了过去,娘儿两个才睡。

  读者,这桩事却不可看作张姑娘不识