儿,大不得主意起来。十三妹道:“不用问你们姑娘。在家从父,出嫁从夫。愿意不愿意,由不得她作主。”

  老婆儿道:“好!还怕不好吗,只是俺们拿什么赔送呢?”十三妹道:“这话你们也不必管,就只成不成的一句话,不用犹疑。”张老心里估量了半日,说道:“姑娘,这话这么说罢,我们父母俩是千肯万肯的,可是倒踏门儿的女婿,我们才敢应声儿呢!再这话也得问问安公子。”十三妹道:“这事在我。”

  因含笑先拍了张金凤一把,说:“姑奶奶,我喝定了你的谢媒茶了。”这才叫了声安公子,说道:“你大概没什么推辞罢!”



  谁想安公子起初见这位姑娘,且不商量上路,百忙里要给张金凤说亲,已经觉得离奇;及至听见说到自己身上,更加诧异。

  心里一想:“这可又是件糟事。我从幼儿的毛病儿,见个生眼儿的娘儿们,就没说话先脸红;再要听见说媳妇儿,那更了不得了。今日同这二位厮混了半日,好容易脸不红了,这时候忽然又给说起媳妇来;就说媳妇儿也罢,也有这样当面鼓、对面锣的说亲的吗?这位媒人的脾气儿,还带着是不容人说话,这可怎么好?我看这事,比方才那和尚让酒还累赘。”这少爷正在那里心里为难,听十三妹如此一问,他赶紧站起,连连的摆手说:“姑娘,这事断断不可。”十三妹道:“哦,不可!想是你嫌我这妹妹丑?”安公子道:“非也,从来娶妻娶德,选妾选色。那战国的齐宜王,也曾娶过无盐;蜀汉的诸葛武侯,也曾娶过黄承彦之女,都是奇丑无对的,究竟这二位淑女相夫,这一个作英主,那一个作贤相,丑又何妨。况且这张家姑娘,是何等的天人相貌,那里还说得到个‘丑’字,不为此。”十三妹道:“既不为此,想来是你嫌我这妹妹穷?”安公子道:“更非也,自古道,‘浊富莫如清贫。’我夫子也曾说过:‘富贵贫贱,皆须以道得之。’这‘贫’、‘富’二字,原是市井小人的见识,岂是君子谈得的?穷又何妨,也不为此。”十三妹道:“也不为此,想来是你嫌我这妹妹家里没根基?”安公子道:“尤其非也。姑娘你这等一位高明人,难道连那‘瑶草无尘根’的这句话,也不晓得?这‘根基’两个字,不在门庭家世上讲,要在心地品行上讲的。你只看张家姑娘这等的玉洁冰清,可是没根基的人做得来的?不为此,不为此。”十三妹道:“你这话我听出来了,一定是你已经定下亲事了。这又何妨!

  象你这等的世家,三妻四妾的尽有,也没有什么断断不可的去处呀!”安公子急得摇头道:“ 不曾不曾,我并不曾定下亲



  事。”十三妹笑道:“你不曾定亲,问着你,你那也非也,这也非也。尽着飞来飞去,可把我飞晕了,倒是你自己说说罢!”

  安公子才说道:“姑娘,我安骥此番抛弃功名,折变产业,离乡背井,冒风冲雨,为着何来?为的是父亲身在缧绁之中。我早到一日,老人家早安一日。不想我这途中忽然的主仆分离,到此地又险些儿性命不保。若不亏姑娘赶来搭救我,虽死也作了不孝之鬼。如今得了残生,又承姑娘的厚赠,恨不得立刻就飞到父亲跟前才好,那里还有闲功夫作这等没要紧的勾当?况且父亲待我虽然百般爱惜,教训起来却是十分严厉。今日这桩事,不等禀明而行,万一日后父亲有个不然起来,我何以处张金凤姑娘,又何以对姑娘呢?姑娘,这事断断不可。”

  十三妹听安公子的话,说得有里有面,近情近理,待要驳他,一时却驳不倒,无如此时,自己是骑着老虎过海,可真下不来了,只得勉强冷笑一声,说:“我的少爷,你这可是看鼓儿词看邪了。你大概就把这个叫作‘临阵收妻,你听我告诉你,你要说为老人家的事,如今银子是有了,我既说过保你个人财无恙,骨肉重逢,这话自然要说到那里,作到那里。你要说定亲这件,倒没要紧,自古不孝有三,无后为大,况且俗语说的,‘过了这个村儿,没这个店儿。’你要再找我妹妹这么一个人儿,只怕声遍天下,打着灯笼也没处找去。你要说虑到老人家日后有个不允,据我听你讲起你家太爷的光景来,一定是一位品学兼优,阅历通达的老辈,断不象你这样固执不通。慢说见了我妹妹这等德言工貌的全才,就听见我这等的痴傻呆呆的作事,都没个不允的理,你可放心。况且,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了,只有成的理,没有破的理,你以为可,也是这样定了,你以为不可,也是这样定了,你可知些进退。”

  张老夫妻一旁看了,自然不好答话。张金凤更是万分的作



  难:不想死心眼儿的,遇着死心眼儿的了。只见安公子气昂昂的高声说道:“姑娘不可如此。‘ 三军可夺帅也,匹夫不可夺志也’。我安骥宁可负了姑娘,作个无义人,终不敢背了父命,作个不孝子。这事断断不能从命!”十三妹听了,登时两道蛾眉一竖,说:“不信你就讲这等决裂的话!很好,你既不能从命,我也不敢承情,算我年轻好事,冒失糊涂。我是没得说了,只怕有个主见,你倒未必和讲他的过去。”安公子