兵部挂号,交奏事处呈递。天子将奏折看罢,又看安骥的夹片,请假三月就医。

  奏折内申明:“欧鹤、欧鹏虽为海寇,并未妄杀抢掠,其手下袁声万等五人先来投降,复劝欧鹤弟兄献粮归顺,共得若干粮米,已解至营中,充作兵丁口粮,请旨加恩免罪,留营效力。

  至天目山贼恃险,要负隅久踞,一时难攻。臣昼夜思维,焦灼万分,现患目疾,兼心悸之症。据医云,非静养数十日,不能痊愈。营中事烦,又乏良医,臣前过山东,曾在邓庄养过病,知其地有医,今乞恩赏假三月,往邓庄就医。营中之事,已函商卫抚。臣令总兵田某来营统带,围困天目山。一遇有机会可



  乘,即攻剿山贼。臣病稍愈,即行赴营,断不敢久耽安逸,自外生成。”天子看过夹片,遂与枢臣共阅,即照所奏,恩准安骥赏假三月就医,欧鹤、欧鹏准其投营效力赎罪,袁声万等五人先来投诚,赏给六品,留营差遣。天目山贼人着田某用心设谋攻取,无任潜逃,务须剿抚兼施,不得妄杀生灵。军机大臣遵奉天子圣意,拟定口谕。天子看过,深合天裁,命即发抄。

  众大臣见了这一道旨意,都道安公子为国宣劳,致染病就医,无不关切。惟乌大爷是接有安公子禀启,知道并无大病,大约因有甚么私访之事,所以借病请假为名。但此事不知他曾写家信向两位大人细说明缘故否,若不说明,一旦阅邸抄,见他因病请假就医,老师、师母又要不放心了。想罢,写了一封禀启,连安公子原信,一并封在一处,专人送至西山,交安老先生细阅。

  那家人奉命,将信藏好怀中,拉过一匹马骑上,加上一鞭,马走如飞。出了内城,不多一会,已到西山凤凰村安宅门外下马。但见门庭萧瑟,寂无人声。那家人忙走到门房口叫应道:“有那位老哥哥在此,相烦通报老太爷一声,有乌中堂的信呈上!”门房内当有戴勤闻声,忙出来一看,认得是乌宅管家,慌忙让座,说道:“许久不见,正在惦记,今日幸会,有何公干,倒劳驾跑这一趟?大远的道,真个辛苦了!”一面说话,忙叫打杂的拿开壶泡茶,又把烟袋点火,递了过去。那爷们连称打扰,说道:“先请将信函送上,请老太爷,老太太安。主人说等老太爷看过信,还要赏个回条,小弟好去销差。”戴勤道:“如此,请老哥在此宽坐,等我进去回禀。”说罢,接过信函,忙往内宅去回事去了。

  且说安老爷无事在家,每日含饴弄孙,十分快活。家中之事,全是两个媳妇经管,老夫妻不用操心,惟有爱子离家一年



  有余,虽然音信常通,究难见面。而且自从到了山东办理贼寇,征平了青云山,攻破了羊角岭,也算立下功劳,无如贼匪尚多,一时难以平定。身在军营,东奔西走,空说有家眷同去,一边在省城居住,一边在营盘安身,相隔既远,焉能照料?老夫妻每一念及,时刻焦愁。幸而两个媳妇极意承欢,整日抱了两个孩儿来老夫妻面前,引那孩子耍笑,以博二老宽心。提到儿子在外,不知何日方得回京团聚,那何、张二位更会说,说道:“公婆不必挂心,大约不久即可归家。贼匪已经平了两处,所剩无多,至迟再等一年半载,大功必然告成。公婆想,假如不放山东,竟去乌里雅苏台,又当如何?今日不过在山东千里之外而已,较之出口万里程途,那才真是令人空想。”何、张二人一口同音,都以此言劝解。那安老翁倒也罢了,惟有那佟太夫人,任凭你怎样劝,总是惦记着爱子,恨不能立刻就将山东贼匪办完,回转京师,一家团聚,才称心满意。

  这一天,安老爷接着了安公子由省城发来家信,信内细述欧氏弟兄已投降,妻女四人现同家眷齐赴邓庄,自己请病假就医,亦赴邓庄聚会,好商议攻山。虽奏折内是目疾请假,其实无恙,请父母放心。此间事略有头绪,止要有人能熟悉天目山中路径,即可挖地道暗入贼巢。刻与顾朗山商议,不愁无人熟悉路径。团总兵现替统领营兵,一切军务仍由朗山调遣。邓翁所荐之四将,现随同回家,俟男销假时,一同赴营当差。周、郝四将仍在营中,田总兵相待甚优。褚一爷已实授都司,大姐姐而今是三品诰封淑人。将来再能立功,大可升至一二品大员;泰山邓翁日后不难受一二品封赠,所谓皇天不负好心人也。家中二位大人,福体康健,两媳侍奉,含饴弄孙,与男在家无异,请大人万勿悬念云云。这信可谓写得周到了,那知老夫妻接信后,老大耽惊。实老爷尚好,安太太见信中有请假就医之语,



  心中如何放得下,直弄得朝夕盼望,恨不能即刻见面才好。两位少夫人未尝不虑及丈夫在外一载有余,劳于王事,东西奔走,因要安慰二老,所以反做出无事人一样,在旁劝解二老不用挂念。

  那日正在上房谈话,何、张两位少夫人抱了孩子来与二老解闷,张亲家太太也来了,正在引孩子顽笑,忽见戴勤进来回说:“乌大爷有信给老爷请安。”说罢,把信呈上。安老爷且不看信,先从案上拿了个眼镜,在手袖中取出小手巾,将眼镜揩了一阵,揩得明亮,然后才戴上,把那乌大爷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