客店,四人下马。店小二接了头口,进去找个干洁房屋,大家洗脸吃茶。周三就叫朋家做饭。谢标道:“我先不吃饭了。”便去包袱里抽出薄被来便睡。韩七等饭未来,也就睡着。须臾,饭来了,周三将他二人叫起来,说道:“我有个主意,咱们闹了一夜,也真乏了,不如命庄丁一人到大营问问大人来了无有,通个信息。咱们在此住一天,也放心安稳。”谢标一听先愿意,连声称好。大家依了。

  且不言周三等四人住在阳谷县关厢店中,命庄丁往大营报信;且说安大人命冯小江、鲍国恩走后,又住了一日,这才起身,带了褚、陆二人与随缘及一个马夫,仍乔妆改扮而行。过了崇武驿,第二天早行,路上行人甚多,到杨柳店打尖,随缘服侍用了早饭。向来是安大人与褚、陆一同吃饭。这天用毕饭,吃着茶,店小二过来问道:“三位客官不是来瞧大言牌的么?

  若瞧大言牌,好给爷预备晚饭。”陆葆安道:“什么叫作大言



  牌?”褚一官忙拦道:“我们有正事,管他什么叫大言牌,我们瞧它作什么?”店小二道:“这大言牌是百年难遇的事。”

  褚一官笑道:“别像前番老爷子上我们那里去,路过涿州,也是打尖,叫店小二蛊惑的住了一天,往天齐庙瞧凤凰,小程师爷也说要去。到了庙里,凤凰也没瞧见,倒把暖壶马褥子都丢了,把他华太舅气得了不得。”说得大家笑了。又喝了会子茶,随缘伺候动身。一出店门,只见男妇老幼挨肩擦背,都是看大言牌的,一路随行。

  陆葆安到底把大言牌打听来了,原来是打擂。好在是顺路,走出三里多远,早望见一座大庙。庙前一座高台,台前两根旗竿,竿上扯起黄布长旗。堪堪走近,只见旗上现出斗大的黑字,一边是“ 任四海狠男儿争夸大口”,一边是“遇两个弱女子只索低头”。陆葆安道:“不想是两个女的,这也奇怪。”安大人道:“休看轻了女人。”葆安想起十三妹前事,自悔失言。安大人也没理会。及至走近台前,只见东首台柱边放一只朱红木斗,斗里插着一根红竹竿,竿上五色彩线,穿着一扇锦边绫面的竖头牌,随风飘扬,上写“大言牌”三个字。褚一官笑向陆葆安道:“你若肯出场,便可先打碎此牌,后上台比较了。”

  陆葆安笑道:“若非有正事,真要上去试试。”说着,抬头又见台上一个大匾,上头罩着大红全幅彩绸,底下露出四个大金字,是“天下无双”。安大人也笑道:“这真是大言不惭了。”台柱上又挂着一副板对,上写着“踢倒南山擒白虎,踏翻北海捉苍龙”。台上设着三副座头,正中一张交椅高高架起,在一个盘龙座上披着绣金红缎椅披,坐垫两旁两张交椅,后面一字排着四枝豹尾枪。东边斜摆一张红柜,上有天平、戥子、笔砚等物。

  柜边又是一字排着四张椅子,西边斜摆一座架子,插着各件兵器。飞角四柱俱有彩绸,台顶不露日色,下面铺着绒毯。四面



  游人拥挤,语言嘈杂。远远搭着篷帐,卖茶卖酒的不少。又有撑着伞、摆着摊的,各样买卖,酸梅汤的铜瓯儿响成一片。那庙里不知如何,也没有工夫去看。

  不一时,人声鼎沸,远远的彩旗摇曳,鼓乐喧哗,两枝号筒吹得高一声低一声,又排着几对枪棍。只见前面两个女子俱骑着细鬃白马,后面一人有四十上下,骑着黄马。到了台前,各自上台。那四十多岁的居中高坐,两女子列坐两旁。看那居中的白面长髯,是个英雄模样。两女子也有六七分姿色。三人上坐,那两枝号掌了三声,便发起鼓来,也擂了三通。台上的人喊一声,把台下的众人嘈杂都禁住了,静悄悄的没些声音。

  只听那居中的人道:“在下姓欧,名叫欧鹏,东昌人氏,常好交天下侠义。今特带着两个亲侄女,一来访我亲兄,二来借此结交朋友。如有精熟技艺、练习拳脚之人,不妨上台领教。”

  说完,台上的人又齐齐发一声喊,只见人丛里早挤出一条大汉,跳上台来。那居中座的人立起身来,把手一拱道:“请坐了。”

  那大汉便向柜边坐下。那柜上的人敲着天平,那大汉身边摸出四五锭小银。那柜上人撩下天平,提出戥子,称了一称。在柜内也取出一封银子,问了大汉,拿了纸笔,不知写了些什么,叫大汉画了押。

  便听见起号连掌三声,许多人喝一声:“放打!”就那喊声,右边坐的女子把身上衫裙脱去,露出短打扮。大汉也剥去身上布衫,露出一身黑肉。两人各立门户,走到中间。那女子两手紧护小腹,卖个上身破绽。这大汉就使乌龙探爪去抓他杏脸桃腮。女子忽地一闪,蹲着身子,使了喜鹊登枝,把小脚尖跷起,觑定大汉肾囊,假意虚挑。这大汉忙使金鸡劈腿势,把右脚尽力一撩。那女子霍然仰卧,两腿放开,使一个玉蟹舒箝势,猛向大汉裆中一脚,把大汉踢得蹲在地下,扎挣不得。那



  女子笑吟吟的站起来,慢慢穿了裙衫坐下。这大汉苦淹淹挣下场去,堪堪待死。台下众人齐声喝彩道:“这女子好手段!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