言带羞而谓曰:“妾告君家,得听奴诉说因依。”六位客官答道:“有话但说无妨。”那女子一一道说其详:“妾身去年不幸夫君早丧,翁姑双亡,奴若出事他人,又舍不得许多楼房、屋宇、田地、家宝、物业,妾身欲招一郎入门相陪,枕席之乐,愿与绸缪,共乐百年鸳帐。正合妾身终日思怀之念也。”这众客人各有相争之意。那女子说道:“我家非比寻常,欲爱其貌,必须量玩光景。”各客闻言,皆现珍宝:或有黄金白银,或有珍珠玛瑙,或有珊瑚琥珀,或有美玉车渠,或有水晶琉璃。各献珍宝以为引动女子心情,人人皆有私谋之意。殊不知三鼠原是苟谋,套其珠宝出现,要夺回山之意。那娘子说道:“奴欲其君,今晚自然相陪枕席。”不觉天晚,一人一所,房床帐幔锦被皆已齐备,各人就枕。女子道:“列位客官,各人房内点灯一只,不可打灭。”皆各闭门静坐,终是思慕那女子,如何睡得着。一更将阑,六个客人,六间房子,皆有这个女子来陪宿。枕席之间,极其欢爱。这正是:
  一宵恩爱千金价,皆作襄王一梦中。
  迫及鸡呜,那女子忽然不见。这些房床屋宇,尽皆潜踪,六人俱睡在芳草坡边,本钱行李皆不见了。六人挣扎起来,头昏脚软,腹胀腰疼,口中叫苦连天,起不得来,无可奈何。
  喜得茅山有一个真人,在此山北岭之巅炼丹四十九日,丹已炼就,收拾回山。只见数日以来,四山皆有妖气冲天,将丹收拾,来此北山之下,试看妖气从何而起。方才下得山来,恰好遇见此六个客人哀哀叫苦。真人问其始末,察其详细,皆中妖毒在腹中。董真人与此六人道:“喜得遇着我来得凑巧,还是有缘,你六人亦不该死。若还迟来两日,你们也难救了。”
  各给灵丹一粒,吞下肚去。少顷,皆吐黑涎黑水出来,吐尽腹中渐渐平复,皆起得来,望董真人便拜:“若非真人相救,我们必死于此。救命之恩,难以为报!”真人道:“汝等作急回家,我再赐你灵丹一粒,到家吞服,自然无事。”六人拜谢而去。
  董真人与山下各店中来说:“此山四边皆有妖气,不时放毒迷人,倘有中毒者,教他来我处讨丹丸吞下,方可救命。我故与你等说知,广行方便救人,不得有误。”店主方知那车载的果子,亦是此摄去。自是客人有中毒者,皆到董真人处求药,因此未有死者。
  三鼠得了金银数千,来到穴中,不胜欢喜,将难香呵动,四个兄弟皆来。三鼠将此金银挑开,献与众兄弟看,道:“我如今又有许多金银。吃的也有,用的也有。”笑谈一会,各自归穴。五鼠来穴中自忖道:“三鼠前番有许多果品分散我等,今又有许多金银宝贝来我众人处卖弄。他偏做得来,我岂不如他?”说罢,将身一变,变做一个好汉,竟往东路而去。毕竟还是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  第三回 施俊途中遇妖精
  却说五鼠化变作一个汉子,前来东山路上要摄金宝。来到途中,只见来来往往,皆是车推背负、肩挑马驼各样货物。本欲要下手,奈无计可施,坐在槐阴之下,心中闷闷不悦。意欲变作一伙强人去抢夺,只一起来者成群作伙,最少者也有二十余人,不敢造次。思量要用毒去迷人,众伴人多,焉得下手。
  踌躇未定,看看天色将晚。只听得一起客的,有三十余人,奔忙而走,内有一人叫道:“天将晚,快行,赶到前面旧主人店内安歇。”五鼠听得,如梦方醒,道:“早是这人点化我也!何不去化店家,停几个客歇,用毒化酒与他吃了,莫说是金宝,任是甚么,我也摄得他去矣。”寻到前面平洋之所,掘地为墙,架木为梁,不消十刻,化成一所好店。铺上摆着酒肉时鲜,薪莱茶果般般齐整。自己坐在铺内,只等客来。有诗为证:
  酒店新开物件齐,四方客旅少停车。
  厨中食物人称美,神里机关彼怎知。
  频劝酒肴须酩酊,任教铁石也昏迷。
  只因施俊来投宿,惹得东京大是非。
  且说施俊沿路玩景而行,来到此间,见山水秀丽,啧啧称奇。举头见红日沉西,吩咐小二:“天已晚矣,快寻个好店歇。”行不数里,见前面有间好店,铺上摆列食用物件,俱各整齐。小二来报道:“告官人得知,来到此处,有一所歇店甚是齐整,不如投宿亦罢。”施俊曰:“既如此,我的脚步艰难,快去投宿。”二人慌忙投入店家借宿。只见一店主出来,笑脸相迎,殷殷致敬。茶汤已毕,摆酒食相延。店主问道:“相公远浴风霜,开怀畅饮几杯!敢问贵乡高姓?何处居住?”施俊道:“不敢相瞒,学生乃淮安府河清县人氏,自幼攻书。今闻东京开科取士,特来赴选。”店主又问:“既是如此,府上还有令尊寿堂么?”施镟:“学生不幸父母双亡,并无兄弟,只有山妻在家。”店主道:“少年夫妇,如何忍抛远离?”施俊道:“所志在功名,离何足叹!”五鼠忙加礼相敬。施俊与主人论及古今,那怪答应如流。施俊大惊,忖道:“此是一个店家,恁般博古通今,我在十载寒窗,坐卧经史,尚不能记许多经典,他是店家尚能博古通今。何况我枉在寒窗受业十余年,未能贯通,真个愚顽之辈。”饮罢不觉夜深,五鼠送施俊卧房安寝。
  睡到天晓起来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