康连夜走来的么?”雷大春道:“正是,愚兄思慕贤弟,久欲前来奉候;只因那里的事摆脱不开,所以连姑母去世,愚兄也不曾到来祭奠一番,甚是抱愧。如今贤弟应该娶了弟媳了。”洪广武道:“承兄顾念,小弟于家母未经去世的前两年,就受室了。如今已托庇生了两个孩子,等一会儿叫两个孩子出来拜见表伯。”雷大春道:“可喜,可喜。还是贤弟的福气,不像愚兄,十年来东征西讨,到至今还一事无成。”洪广武道:“这是表兄过谦之处。”一面说,一面两只眼睛只管向宸濠这边溜来。因即问道:“这位尊姓大名,还未请教。”雷大春便向四面一看,见无旁人,因抢着代答道:“贤弟,你怎么知道,这就是宁王千岁的龙驾!”洪广武一闻此言,好生惊讶,当下便向宸濠跪下,说道:“山野小民,不知千岁驾到,有失迎迂,死罪,死罪!”宸濠见他如此,恐怕为外人看见,当下急将他扶起,口中称道:“足下切勿如此。孤今前来特有所求,足下著如此称呼,恐属耳垣墙,多有未便。”洪广武听了此话,愈加疑惑,因又道:“堂堂千岁,某敢不恪恭!今既蒙面谕,某当遵命。不过有亵虎驾,更觉抱罪不安。”说着便让宸濠升位坐定,自己在下面相陪。
  只见雷大春又向广武道:“愚兄此来一为看视贤弟,二为有事相求,贤弟素称肝胆英雄,当可从而见允。”广武道:“不知大哥有何见委,敢请说明。只要小弟才力能到的,未有不先从之理。”雷大春道:“此事若贤弟肯为之助,才力绰乎有余;特恐贤弟故意推托,那就无可奈何了。”广武道:“但请说明,好待商议。”大春道:“此事并非愚兄之事。”广武道:“然则是小弟之事么?”大春道。“亦非贤弟之事。只要贤弟允从之后,却就是贤弟之事了。”广武道:“表兄这半吞半吐,好叫人甚不明白:怎么又非小弟之事,倒底是与小弟有无关切?”雷大春道:“此话甚长,贤弟可有静室?须到那里,屏退众人,密告才好。”广武道:“此间亦可谈得,何须定要静室,方可说明呢?”大春道:“非静室不能与谈。贤弟从之,则请借静室一叙;不从,兄从此就走便了。”广武道:“表兄未免太性急耳!也罢,便请二位到静室而谈。”
  当下广武便命人去开了内书房门,让宸濠、大春二人走出厅房,向内书房而去。不一刻,转了几湾已到,广武又让他二人先入内房去。三人到了内书房,广武仍请宸濠升坑坐定。有庄丁复献上茶来。便命庄丁退出,并招呼道:“尔等非唤不要进来,我们有要话相商呢。”庄丁唯唯退下。
  洪广武便问道。“表兄有何见谕?”雷大春道:“只因宁王千岁,前者曾闻愚兄说及贤弟英雄,专好结交天下豪杰,当时便拟着令愚兄前来奉约,共图大事。彼时愚兄以姑母尚在,贤弟固不便远离膝下,姑母亦未必让贤弟远出,所以未及前来。这七八年内,又因千岁方整顿戎师,东征西讨,又无暇及此。不意初起大意,已得了几座城池,眼见得要长驱大进,那里知道忽然出了一个王守仁,又收服了徐鸣皋这一班逆贼,竟自率兵前来与千岁作对,把已得城池全行夺去,又将南昌宫室悉数毁灭,弄得千岁已是兵败将亡,然犹可勉强支持,与王守仁对敌。不意王守仁顿生奸计。十日前千岁兵屯樵舍,又立水师,共计水陆两营也还有七八万人马,将士也有十数员。那知被王守仁饬令他手下各将,暗暗带兵分头攻取,合用火攻,一把火将水陆两寨烧得干干净净。千岁正在水师方阵之中,见各处火起,正在无法可想,还是愚兄舍命将千岁爷从船上救出来,逃至岸上,打算收拾败残兵卒,还可与守仁支持。那里知道,这一仗真算得是全军覆没,连一人一骑都不曾逃走出去,只落得千岁与愚兄两条性命。后来千岁因无处投奔,复又想起贤弟。所以愚兄特奉千岁的大驾、前来相访。我料贤弟平日那些草莽英雄还与他结识,岂有藩王千岁不殷勤相待之理?贤弟若肯殷勤相待,再能助千岁复图大举,将来干岁有日登了宝位,夺取江山,贤弟也是个开国元勋,荫子封妻,岂不耀荣!而况荣封祖宗,光耀门闾,何等威武。贤弟可乐从否?”洪广武正欲回答,只见宸濠又复说道:“卿家若能与孤相助为理,复图大事,孤定不忘卿家之功,将来托天成功,孤当于众人中更外加封荫,以酬今日之劳。愿卿怜孤孑然一身,孤穷无靠,有以助之。”
  洪广武听了他二人的话,心中暗想道:“你这奸王,国家待你有何坏处?你不思尽忠报国,反思叛背朝廷。今已败得如此,还不思一死,犹想死灰复燃,岂不可笑!我这表兄也未免糊涂,到底良臣择主,他全不知道这个大义,反来叫我帮助他复仇。我不知他有何仇可复,眼见有灭族之祸,他还强称千岁,觍不知羞。我若回他不行,眼见这一件功劳不能到手了。我何不暂且答应,使他住下,然后再如此如此,有何不可?而况乱臣贼子,人人得而诛之,也不算是丧心。”主意想定,便欣然应道:“千岁英明神威,天下共闻。今虽不利,亦时未及耳。此处尽可举事。倘千岁不以某为鄙陋,某当相助为理,虽毁家不顾也!千岁但请宽心,容一二日,某再亲自外出,先将某所有能共生死、久愿去投千岁的几个好朋友约来