愿西出。禄山命陈希烈张均张垍,并为同平章事,自己也无心西进,乐得居住东京,恣情声色,图个眼前快活,所以玄宗父子,一西一北,安然过去,并没有甚么追兵。大是幸事。
禄山且想着那梨园子弟,教坊乐工,及驯象舞马等物,前时曾供奉玄宗,此刻正好取至洛阳,自备玩赏,因即遣使至长安,令孝哲等如数取到。禄山遂在凝碧池旁,大张筵饮,宴集百官。凝碧池在洛阳苑中,也是一个名胜地,时当仲秋,金风拂地,玉露横天,池水不波,碧漪如画。禄山兴高采烈,居然服了衮冕,由文武官员,拥至席间,高踞上坐。庆绪庆恩两子,侍坐两旁,各官员左右分席,依次坐下。先命乐工大吹大鼓,奏过一番军乐,然后肴醴上陈,飞觞痛饮。禄山连尽数大觥,乃令各乐工各自奏技,于是凤箫龙笛、象管鸾笙、金钟玉磬、羯鼓琵琶、箜篌方响、手拍等一齐发声,或吹或弹,或敲或击,真个是繁音缛节,悦耳动人。禄山用箸击案道:“奏得好!奏得好!”恐怕是对牛弹琴。各官员趁势贡谀,起座说道:“臣等想天宝皇帝,不知费着多少心力,教成此曲,今日却留与主上受用,这真是洪福齐天呢。”反衬雷海青之骂。禄山掀髯笑道:“我当年入宫侍宴,也曾听过好几次雅乐,只是前番尚受拘束,不比今日这般快意,可惜李三郎有美人儿陪着,我却还不及他哩。”各官员又道:“主上要选美人儿,很是容易,况且段娘娘德容兼备,也是一个贤内助,比那杨家姊妹,更好得多了。”禄山摇首道:“未必未必。”看官听着!禄山嬖妾段氏,颇有姿色,为禄山所宠爱,少子庆恩,便是段氏所出,因此各伪官乐得奉承。插此数语,无非为下文伏线。禄山语虽如此,心中却是甚喜,便要梨园子弟,及舞马驯象等,相继歌舞。蓦听得一片泣声,传入耳中,不由的惊讶道:“何处来的哭声?”言未已,竟有一人大哭起来。禄山怒甚,便令卫军当场查明。卫军查得乐工中人,多半带着泪痕,有一人执着琵琶,却俯首大恸,便将他抓至席前,听禄山发落。禄山张目道:“朕在此开太平盛宴,你这乐工,敢无故啼哭,真正可恶!”那乐工竟抗声道:“安禄山!你本是失机边将,罪应斩首,幸蒙圣恩赦宥,拜将封王,你不思报效朝廷,反敢称兵作乱,屠戮神京,逼迁圣驾,眼见得恶贯满盈,不日就遭天戮了。还说甚么太平筵宴?”说罢,将手中的琵琶,掷将过去。当被禄山亲军一格,砰然落地。那乐工向西再哭,已被那卫军缚住,用刀乱砍,霎时间血肉模糊,肢体解散,把一个大唐忠魂,送入地府中去了。看官道此人何名?原来就是雷海青。画龙点睛。
小子记得古诗云:
昔年只见安金藏,此日还看雷海青;
一样乐工同气烈,满朝愧此两优伶。
雷海青既被杀死,禄山尚怒气未息,竟愤然起座,大踏步走出去了。各伪官扫兴而散。当时感动了一个文士,也赋诗志悼云:
万古伤心生野烟,百官何日再朝天?
秋槐叶落空宫里,凝碧池头奏管弦。
欲知此诗为何人所作,试看下回便知。 肃宗未奉父命,遽尔即位,后来宋儒多严词驳斥,谓其乘危篡位,以子叛父,语虽未免太过,但肃宗亦未免太急。灵武之与剑南往返不过两月,何勿因裴冕杜鸿渐等之劝进,遣使请命,待册嗣位?况玄宗出发马嵬,已有传位之言,不过因途次仓猝,未曾决定,彼时若禀命而行,当然允准,岂一二月间之时期,竟不及待耶?况古来嗣君承统,大都越岁改元,肃宗草率即位,即改称至德元年,而入蜀之使,迟迟后发,是其居心之僭窃,不问可知。纲目直书即位,本回且特书称尊,示无父也。雷海青一乐工耳,长安之陷,不闻有一烈士,独海青奋不顾身,甘心殉国,忠肝义胆,自足千古,宁得以乐工少之耶?《唐书·忠义传》,置诸不录,实为一大阙文,得此篇以彰之,其庶足扬名而示后欤?阅者于此等处着眼,方不负著书人苦心。
第五十三回 结君心欢暱张良娣 受逆报刺死安禄山
却说唐朝一代,专用诗赋取士,所以诗人辈出,代有盛名。玄宗年间,第一个有名诗人,要算李太白。见前文。李白以下,就是杜甫及王维。甫字子美,系襄阳人,著作郎杜审言孙,曾献《郊天》《飨庙》及《祭太清宫赋》三篇,玄宗叹为奇才,命为参军。至禄山造反,避走三川,肃宗继立,羸服奔行在,为贼所得,同时与太原人王维,并陷贼中。杜甫乘隙先逃,走往凤翔,维服药下痢,佯作喑疾,不受伪命。禄山重他才名,硬迫为给事中,他仍寓居古寺中,托词养疴。既闻雷海青尽忠,很是悼痛,所以作诗记感,后来贼乱荡平,维隶名贼籍,几不免死,亏得这一首诗,传达肃宗,肃宗说他不忘故主,情有可原,更兼维弟王缙,已受职侍郎,情愿舍官赎兄,乃将维赦罪授职,累迁至尚书右丞,这真是仗诗救命哩。不没王维,并插入杜甫,即善善从长之意。
闲文少表。且说肃宗既正名定位,做了大唐天子,便定计讨贼,拟授建宁王倓为元帅。李泌入谏道:“建宁王素称英毅,不愧将才,但广平是兄,建宁是弟,若建宁功成,难道使广平为吴太伯么?”肃宗道:“广平原是冢嗣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