今的行事,都是天外飞来的,寻常人万万料不到猜不透。然而先生在京里,总有了什么不是,才受这风流小刑罚。”
倪修想起前事,随一五一十告知鄂尔泰。鄂尔泰笑道:“先生原也太固执,书读得少,不妨查一查字典,怎么当着面,就说当今写讹体。亏得当今天一般的度量,不然先生怕就要不得了呢。”
倪修无语。次日就到涌金门设摊卖字,悬起招牌儿,大书特书道:“奉旨卖字,”名目新奇,顿时哄动一杭州的人都来观看,又是翰林先生,又是奉旨的事情,请教的人络绎不绝。所人润笔,大有可视,倒比在京当穷翰林好起了十倍。晚上耽搁在抚署,与鄂尔泰诗酒唱和,也很遣遥自在。
一日,倪修卖字回署,见鄂尔泰满面愁容,问起才知世宗又新诛了几个大臣。鄂伦贷、阿而松阿都是国家勋戚,隆科多、苏努也是满洲世仆,鄂、阿两人,是明正典刑的,垄苏两人,是暗伏冥诛的。鄂尔泰怕祸及自身,所以忧惧。倪修劝慰了一番,鄂尔泰心终未释。这夜三鼓,忽地廷寄到来,“广西巡抚着鄂尔泰调补,即日走马到任,不必来京请训,钦此。”
接过上谕,不敢怠慢,立把浙江巡抚印信,交与藩司护理,收拾行装,带领家眷,按站长行,往广西进发。一路所经,自有地方州县办差供应,无庸赘述。
这日,才到湘江地界,忽有钦使飞马赶来,奉出密旨一封。
鄂尔泰接过就要启封,钦差道:“上皇有旨,叫到任之后,才可拆看。”
鄂尔泰没法,只得遵旨而行,心里终未免有点子惴惴。一到任,别的事都没暇干,先背着人,把密旨启封,一瞧,只见寥寥数语,写着道:“广西大盗王介横行,桂粤累旨缉拿,屡被漏网,限鄂尔泰到任三日内,务必捕获解京,不得有误!
钦此。”
这一个难题目,把鄂尔泰几乎急成了疯玻亏了幕府中有一位足智多谋的幕友,替他画出一条奇策,把王介捕了来,总算不曾误了钦限。立派干员,解往北京。
世宗大喜,传旨嘉奖,并赐给碧螺春茶叶二斤。鄂尔泰谢过恩,便将御赐珍品,分一半给那幕友。那幕友见这茶叶气味清醇,幽香沁鼻,觉与市门凡品大不相同,赞道:“洞庭碧螺,果然名不虚传。”
鄂尔泰笑道:“老夫子知道么,此茶的嘉名,还是圣祖皇帝御赐的呢。”
幕友道:“倒不曾听见过。”
鄂尔泰道:“洞庭东山有一个碧螺峰,这茶叶就出在碧螺峰石壁下。
”幕友道:“怪道叫碧螺春,原来有这么一个山峰儿。”
鄂尔泰道:“这野生茶叶,土人本也不很重视,每年谷雨前后,提着竹筐采点子回家,供一家子一年的饮品。圣祖皇帝即位之后,那一年忽然茂盛起来。”
幕友道:“必是圣祖德化感了地灵,才会这么茂盛。”
鄂尔泰点头道:“想来总是这个道理。”
随道:“彼时土人照例携筐上山,谁料采下的茶叶,筐子里竟存贮不下,要弃掉可惜,要回了家再来,路又遥远,有几个有急智的就想出一个奇妙法子,解开衣服,把茶叶都藏在胸前。众人都学着他,收拾完毕,提筐下山。茶叶得着人身热气,香气透发出来,刺鼻沁脑,众人都不禁道:‘吓杀人香,吓老人香。
’”幕友道:“香怎会吓杀人呢?”
鄂尔春道:“‘吓杀人’三个字,原是彼处地方一句方言,是‘事出意外’的意思。于是遂把此茶定名‘吓杀人香’。以后采茶,便都不用竹筐,都藏在怀中了。那时有一个姓朱的制法最精,色香味三者,能够永久不变。因此吓杀人香茶叶,在市上总要值到三两多钱子一斤呢。圣祖皇帝南巡,地方人士献上此茶。圣祖嫌他名儿不雅,才改赐今名的。现在定了贡额,地方大吏每年总要采办进贡,市间如何还有真物!”
幕友道:“原来有这么一段事故。听说那年圣祖南巡,在洞庭山地方,通过一回刺,这刺客本领非常利害,然而当代圣人自有百神呵护。究竟何曾有济这件事确么?”
鄂尔泰道:“怎么没有,那年我也在随扈,险些伤了性命。这会子虽然事过境迁,一提着心还寒呢。”
幕友道:“怎样利害的事,能令抚军吓到如此田地?”
鄂尔泰道:“记得那日,我与明珠、鄂伦贷,侍着圣祖赏览湖中风景。圣祖还指示我们,太湖七十二峰,就只东西两洞庭,景致最胜。我跟明珠要紧与圣祖谈笑,倒也没有觉着,忽听鄂伦岱怪叫起来,回头急视,只见湖面上一只小船,箭一般向御舟驶来,船上坐有一人,手执双刀,脚划双桨,圣祖也瞧见了,忙喝侍卫们放箭。百弩齐发,箭便似飞蝗般射去。那人舞动双刀,一支支都被他拨向水中,随流而去。
众侍卫慌了,忙丢下弓箭,拿起长兵器拦护。小船已经迫到御舟。”
幕友道:“竟被他追到御舟,险极了!险极了!”
鄂尔泰道:“小船与御舟高低差有七八尺,众侍卫剑戟如林,防护得何等严密!那人竟然视同无物,一跃就上了御舟,挟着飞风似的快刀,直奔圣祖。”
幕友急问:“哎哟,着了没有?”
鄂尔泰道:“明珠急得忙把圣祖面前供的一株二尺高的珊瑚树,提起就打,那人用刀一挡,珊瑚树跌得粉碎。圣祖走得快,不曾削着。刃锋儿从我头顶上