世宗道:“封了他,好叫他不疑心,你懂点子什么!”
良臣才安了心。
原来世宗即位之后,深居简出,外面看来,果然端拱无为,其实朝野一切,无论小似豆芥,细比毫毛的事情,瞬息都会知晓。一日,有一个侍郎,聚了几位同僚,在私第里玩纸牌儿,玩到终局,忽地少了一张么六,找了大半日,影踪儿也没有,大家倒也不在意。次日早朝,这一班人都被叫起,世宗就问:“你们在家,作何消遣?”
众人都回:“臣等生逢盛朝,太平无事,私第相会,不过围棋诗酒而已。”
世宗道:“倒也高雅。
昨儿玩过什么没有?”
那侍郎照直回道:“玩过纸牌。”
世宗笑道:“你这人倒还老实,我赏一件东西与你。”
随掷下一个小纸包,道:“拾回家去拆看罢!”
侍郎只道是什么极珍至宝,忙忙叩谢天恩。及至拿到家里,拆开一瞧,不觉大惊失色,原来里头包的,并非别物,就是昨日所失那张么六纸牌儿。又有一个某尚书,朝罢回家,夫人叫了头泡上龙井新茶来,尚书止住道:“别这个了,龙井这东西贵得很,家常喝着可惜,就粗茶也使得。”
次日召见,世宗特赐他龙井二斤,还谕道:“尽喝这个,没了只管问朕要,省得人家笑你俭呢。”
这两桩还是极平常的事。那时京城内外百姓,街谈巷议,只要稍稍诽谤着朝政,那发言的脑袋儿马上就要失掉。有时两个人行路偶语,一转瞬而一个人已经横尸在道,吓得朝野钳口结舌。从此一句话也不敢多说,一步路也不敢多走。
清世宗究竟不是天神地怪,怎么行出来事情,竟会这么神出鬼没?原来他手下蓄有一班来空去杳走壁飞岩的人,替他当差办事。这一班人,俗名叫做“血滴子”,都是五湖四海奇英异杰。世宗江湖上走了十多年,费尽心机,才收集了成功。血滴子的头领,世宗跟他拜过把子,弟兄相称,背了人,并不行君臣之礼。此人姓年名羹尧,原是个富家公子,自幼脾气喜耍枪弄棍。他的老子年遐龄要他念书,连请五七个师傅,都吃他打的溜跑了,后来没人敢来应聘。年遐龄只得变了个法子,张贴榜文,招请师傅。果然被他招着一位名师,把羹尧教成文武全才,方才辞去。临走时,还赠了几句良言,说道:“公子美才,不难际会风云,扶摇直上。但是得志之后,总要敛才就范,才望富贵始终。”
年羹尧此时才艺冠绝一时,智勇推倒万世,哪里还把师傅语言存在心上。成年家轻裘肥马,在江湖上逛,英雄好汉,没一个不结识。没一个不要好。无论山东、河北、水泊、山陬,年羹尧一个令到,那班草泽英豪,无不奔走恐后。
贩私走税,劫库掠官,各种违条犯法事情,也不知干了多少。
京师大内,省垣官衙,以至各州县衙署,无不满布耳目,官中举动,瞬息皆知。世宗在潜邸,就知年羹尧的势力,于是单骑走访,虚心下交,并不以皇子自尊,与羹尧结了个生死弟兄。
并独连巧思,造成一种极锋利适残酷的兵器,肇锡嘉名就叫血滴子。这东西外面瞧去,是个极平常的革囊,里面却藏有十来柄飞快小刀子,贯着个总机。只要偷向人背后,把革囊望他脑袋上一罩,把总机轻轻一拨,机动刀旋,那人的脑袋,就不知不觉,在革囊里了。再用化骨药水,弹上几滴,顷刻间化为血水,所以叫做血滴子。那班人极善夜行,走壁飞岩,如履平地。
又会乔装改扮,巡役商贾乞丐,无般不像,无一不肖。血滴子练成之后,世宗笑向年羹尧道:“我这一班兄弟,比了当今的童子军,强得多了。”
羹尧道:“当今也有豪杰队么?倒没有听得过。”
世宗道:“当今登基时,只有八岁,彼时大学士鳌拜专权,骄横得要不的。当今怕他有不轨的举动,就在宫中暗暗练就一队童子军。每逢鳌拜人宫奏事,童子军就跟他玩耍,有的牵他的衣裳,有的拖他的辫子,鳌拜被他们缠不过,有时还推了一下两下,童子军就滚在地上,撒娇啼哭,戏弄惯了,倒也毫不在意。一日,鳌拜又为了桩什么事,入宫奏当今。当今趁他不防,下令“拿抱”!一百多个童子军,一齐动手,竟把鳌拜拿住,就此下诏声明他的罪恶,革了职正法。当时明珠、王熙等一班大臣,都称颂当今雷霆不测,喜怒如神,天纵圣明呢。”
羹尧笑道:“王爷有了血滴子,真是先圣后圣,后先一揆了。”
彼时世宗因圣祖不甚疼爱,处心积虑,遍交部院大臣,使他们为自己游说。各大臣中,要算鄂尔泰、张廷玉最肯帮忙。
世宗就托他们设法,替年羹尧谋了一个职位。从此凡有机密大事,世宗就邀鄂、张两人到羹尧署中,一同商议。一日,世宗见羹尧面含忧愁之色,问之再三,终不肯答。世宗道:“咱们两个,情逾骨肉,什么事不可说!难道哥还不信我么?”
羹尧道:“这件事,告诉了王爷,也不见有济,反叫王爷添着愁闷。
”世宗道:“不论什么事,哥总要告诉我。你疼我,怕我愁闷,不知你不告诉,我更闷的慌呢。”
羹尧道:“我的爷,你道天下豪杰,都在咱们这里么?都死心塌地帮着你一个儿么?”
世宗惊道:“敢是也有人帮着允祀、允禟么?”
羹尧笑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