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道:“哥儿就是性急,恩还没有谢呢。
”胤祯听说,立即爬下地,叩了几个头,跳跃着去了。
圣祖只道他孩子家,不过是句玩话。谁料胤祯回去,把十笼白耗子,一齐放出,四面拦了网子,扯起两面小旗子,竟真的训起阵法来。有不听指挥的,立即军法从事,用牙箸夹了把小刀子活活杀死。不到三天,十分中早杀了六七分。兔死狐悲,物伤其类,这东西虽蠢,死究竟也怕的。那余剩的二三分,便都不敢违拗,发下军令,或前或后,或左或右,竟没有错一点。
胤祯乐得什么相似,叫小太监擡了,到卫妃宫里,献给他妈瞧看。卫妃也很欢喜,众太监宫娥,便都称赞祯哥儿巧妙,胤祯更是得意。忽见太监进报:爷进来了。卫妃携着胤祯,忙欲出迎时,圣祖已自走进。卫妃笑道:“爷来的巧,请瞧胤帧的玩意儿,倒也亏他治得这几头耗子服服贴贴。将来要是治起国来,怕比爷还要有杀伐决断呢。”
圣祖道:“什么玩意儿,我瞧瞧。
”随赴近桌边。胤祯便张了网子,笼子里放出耗子,扯起小旗儿,指挥着排列阵势,进退疾徐,丝毫不乱。圣祖道:“许多白耗子,只教成功这几头么?”
胤祯道:“就只剩这几头了。
”圣祖道:“还有呢?”
胤祯道:“都因违犯军令,被儿臣处死了。”
圣祖听了,心里大大不自在,暗忖:“小小年纪,手段就这么狠辣,将来长大,还当了得。”
想到这里,不觉叹了一口气。卫妃道:“爷瞧瞧玩意儿,怎么倒又不高兴来了。”
圣祖道:“我想小孩子家就喜欢这么作孽,怕将来难免要生事端。”
卫妃见圣祖批斥胤祯,不免就有了几分气。恰好小太监献茶进来,宫闱体制:天子驾临,茶汤一切都由妃子亲手敬递,小太监候了半日,卫妃只当没有瞧见。圣祖心里明白,随搭讪着想走。只见卫妃道:“自然我生的孩子,总不会有出息。性从娘出,只要瞧我,何等的不济事,嘴又夯,心又粗,伺候的又不周到。”
圣阻站住道:“怎么又生气了?”
卫妃道:“我哪里还敢生气,我在这里,穿衣吃饭,白混日子过,不撵我出去,已经是天恩高厚。我原比不上明媒正娶的主子娘娘,哪里还敢生气!”
圣祖道:“我不过白说了一句话,你就说上这么一大串,这是何苦呢!”
便回头喝胤祯道:“都是你这不肖惹出来的,还不替我滚出去!”
吓得胤帧耗子笼也不拿,捧着脑袋儿溜出去了。卫妃道:“小孩子家吓不起,你就吓死了他爽快,横竖将来长大是没出息的。我看凭他怎样没出息,总比礽哥儿好些。就不过这孩子没福,投胎时光投错了个娘。要是别人生了,这会子早是堂堂正正的青宫太子了。”
圣祖道:“这种话讲它怎的?”
卫妃道:“怎么不要讲,这是我切心事情呢。
”说到这里,眼圈儿一红,早又滴下泪来。圣祖很是不忍,顾不得天子尊严,只好低声下气,温柔了一会子,方才过去。
清圣祖妃嫔如云,风流无度,各宫所生子女,约有百名内外。卫妃没有进宫时光,要算七格格最被宠幸。子以母贵,因于康熙十四年,册立七格格所生的允礽为皇太子。胤祯生后,卫妃便怀不轨之心,常于枕边衾里,蜜话甜言,要圣祖改易太子。圣祖并没有应准,只随口回她一句再商量。在圣祖原不过一句寻常的话,说过也就忘记,谁料为了这句寻常话,后来竟会酿出非常波浪来。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。这一年,卫妃忽地得着一个病症,巫医并治,攻补双投,哪里有点子效验。一日歹似一日,一天重似一天。挨到次年春分节上,双脚一挺,两眼一翻,竟尔仙逝去了。圣祖十分悼痛,特下朱谕:丧葬典礼,一应从丰办理。只可怜胤祯这孩子,从此失了依靠,东飘西荡,宛如无主孤魂。加之卫妃平日怙宠恃娇,起居行动,终未免作了点子威福。阖宫妃嫔,恨之切骨。现在便照着亲债子偿那句俗语,把从前在卫妃那里受的亏,一古脑儿都只向胤祯算帐。圣祖为他举动残忍,原也不很喜欢,经不起你唆一声,我挑一句,积毁销骨,弄得这孩子,日子异常难过。亏得胤祯赋性是坚忍的,主意是老透的,凭你怎么苛待,却总是和颜悦色,一点子不露怨恨样子。倒是卫妃的前夫,拔充头等侍卫的卫大胖子瞧了不忿气,背地里常常替他叫屈,碰见了胤祯,总诚诚恳恳,宽慰他一番。胤祯心里虽是感激,面子上不便怎样,只好淡淡的敷衍几句。卫大胖子体贴不到这一层,还说他不知好歹。胤祯也不去分辨。
却说清圣祖自卫妃去世后,心里闷不过,便借着大题目,出京玩了三五回。一回是北猎外蒙古,在外四盟多伦泊地方召集内外劄萨克,广陈兵队,摆起皇帝架子,大大耀了一会子武,吓得各盟旗蒙王,屁滚尿流,尽都听命。南巡过两回,大排銮驾,大出风头,江浙两省名胜地方,没一处不游,没一处不到,害得人家办差咧,接驾咧,花得银子像水一般。圣祖是乐了,百姓是苦了。这些受过累的人,没处出气,便编造谣言,说顺治皇帝并没有死,因为看破红尘,逃在杭州做和尚。当今天子,两番南巡,就为找寻顺治老皇。在杭州什么寺里,爷儿两个曾经碰过面,老皇不肯认当今做儿子,当