圣祖不耐烦道:“这种事情,打听它做什么。叫你办的事怎样了?你不是许我三天么?
”福全笑道:“爷恁地性急,奴婢话还没有讲完呢。”
圣祖道:“快一点儿讲罢!慢条斯理,谁耐烦!”
福全道:“奴婢就到杂货铺会那卫大胖子,向他说明来意。这卫大胖子,真也坏不过。”
圣祖道:“敢是他不肯么?”
福全道:“他没有说是肯,也没有说是不肯。他说皇上天恩,不遗微贱,我真是感激不尽。
”圣祖笑道:“那不是答应了么?”
福全道:“他还有话呢,他说只是皇上所要是贱妾,我不便替她答应。我答应了,倘然她不肯起来,我又不能替她,皇上又不要我。这一件事,还须先和贱妾商量。她要是应允了,我万万不敢阻挡的。我的爷,你看如何处置才好?”
圣祖道:“多赏他几个钱,总再没有不了的事。”
福全道:“我瞧卫大胖子,家里还有饭吃,光是钱怕压不倒他吧。”
圣祖道:“你看应当怎样?”
福全道:“最好恳求天恩,赏他个一官半职。卫大胖子应得科举,做官想总是欢喜的。”
圣祖道:“你这话真有道理,就命你传旨与他,要是依了我这件事,立刻拔他为头等侍卫。”
福全道:“奴婢吃过饭,就去传宣恩命。”
圣祖点点头。
当下福全自去吃饭不提。且说卫大胖子,名叫良臣,是江南常州人氏。老子手里,家本小康,只因他自幼欢喜习武,弯弓驰马,弄棒使枪,把家产花销了个尽净。虽然博得一名武举,寒来易不到衣,饥来换不动饭。亲戚故旧知道他穷了,瞧见他就掉过脸,不理他,良臣苦得要不的。谁料否极泰来,这一年忽地碰着一个乡榜同年,纠合他进京,合做点子买卖,预备应下科的春闱,并不要他拿出一个本钱来。良臣喜极,就带领老婆进京。大凡交着好运的人,无论做什么,总没一样不顺手的。
良臣买卖一道是外行,却年年顺利,岁岁赚钱。不到五六年,手里着实可以了。那同年中了武进士,投在顺承郡王麾下,驰赴前敌替皇家效力去了。他虽依旧是个老举人,倒娶了个美妾。
一家团聚,很享点子天伦乐趣。现在遭着这桩非常际遇,心中虽不愿意,无奈是天子隆恩,只得勉强奉诏。
福全复过旨,就当夜把卫氏一乘小轿擡进宫。谒过驾,圣祖特沛恩纶,就命她干清官侍寝。是夜圣祖同她颠鸾倒凤,百般恩爱,不消细说。圣祖见卫氏柳眉翠锁,杏脸红酣,体态轻盈,身材苗条,真是没一件不好,没一处不俏,越看越爱,越瞧越喜,不知要怎样宠待她才过得意去。正是:回眸一笑百媚生,六宫粉黛无颜色。
从来说女无美恶,入后见嫉。何况卫氏花一般容貌,水一般性情,又加圣眷隆重,天恩优渥,合宫妃嫔人等,就不免因妒生怨,因怨成恨。当了面虽不敢怎么样,背地这诟谇谣琢你言我说,出好些有天没日的话。什么按着祖制,满汉不能联姻咧,又什么宫门口竖的铁牌咧,几个刁钻的,便放风说要奏知皇太后,请皇太后训示哩。醋雨酸云,布满皇宫内苑。六宫都总管李福全,怕闹出事来,自己也担有不是,慌忙奏知圣祖。
圣祖闻奏,呆了半晌道:“这一层倒没有虑到。那起不知死活的糊涂种子,倘要真是这么闹起来,我也免不了挨一顿骂呢。
”福全道:“爷挨一顿骂算什么,卫娘娘的性命,怕就要难保。
再者若上头知道是我弄成功的,我也要粉身碎骨了。”
圣祖踌躇道:“这便如何处置?她的命就是我的命,她要真有什么,我也不能够再活了。”
忽然小太监入奏一等公吴雅卫武递职名叩请圣安。圣祖正在没好气,骂道:“这也值得进来回说!我知道。就是不懂事的混帐羔子,你兴头,你可仔细!”
吓得小太监跪在地上,一声儿不敢响。李福全心里一动,走近身,把圣祖衣袖一掣,道:“爷,吴雅卫武来的正巧,或者菩萨爷可怜见咱们爷儿为难,暗地里神差鬼使,特叫他前来解救,也未可知?”
圣祖诧道:“朕是中国的皇帝,他不过是个一等公,如何倒能救朕?”
李福全道:“现在各宫娘娘,不是为爷宠了卫娘娘气不过,要在皇太后跟前搬弄是非么?”
圣祖道:“她们无非恃着宫门口竖的那块铁牌儿,要断送我的命根子。老实告诉你吧,要真是这么胡行,她们也休想活着,我定把她们一古脑儿尽都赐死,我自己也拼着命不要。”
福全道:“爷也不犯着这么短见。据我的糊涂想头,只要用着吴雅卫武包可安全无患。”
圣祖大喜,问计。福全道:“吴雅卫武人很诚实,皇太后也很信他,爷何不把他密召到里头,叫他认了卫娘娘做女儿?这现成国丈,总没有不愿意的。然后趁皇太后欢喜当儿,索性回了说一等公吴雅卫武的第几女,聪明贤淑,堪备掖庭,儿臣已经选中,少不得皇太后发慈心,准许她进宫来祝太后疼爷,总没有不答应的。这么一来,合宫里谁还敢道半个“不”字。爷,你瞧我这主意儿,可行不可行?”
圣祖乐极道:“真好主意儿,你怎么不早说呢?”
福全道:“奴婢也只才想起来,爷斟酌着行吧。
”圣祖回头见小太监兀自跪着,遂道: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