齐根儿绞掉了。
目兵大怒道:“你这个样子,坑了我了,如何好见主帅?吃一顿军棍不算,怕还要革出营呢。”
他老婆笑道:“不要紧,恁主帅如此利害,再不会为了剪辫革掉你粮的。”
目兵道:“你是妇人家,镇日坐在炕上,外面的事情,哪里知道?前儿我跟两个营里朋友,在大栅栏厚德福酒馆喝酒,瞧见隔座这一席上,有一个四十余岁的老先生,跟着三五个少年,坐在一块儿大谈阔论。那班少年谈及外洋各报纸,笑咱们的发辫是豚尾,遇见了总提在手里玩笑,所以咱们都把发辫剪去。老先生这时光已有八分醉意,一时性起,大呼堂倌拿小刀来。我瞧在旁边,错疑他要自尽,倒唬了一跳。哪里知道他取到小刀,向脑后只一抹,把一条花白的发辫,齐根儿割掉,合座的人,全都拍掌呼万岁。”
他老婆听到这里,介面道:“该该!这是很文明的事。
”那目兵道:“还说文明呢,就吃这文明,害了他一辈子。”
他老婆道:“何至于此?”
那目兵道:“次日我在顺治门外上斜街,又遇见了这位老先生,见他垂头丧气,很是不高兴。打听旁人,才知他为了剪辫,把一个很优的优馆失掉了。原来这位先生,在某部郎家里设帐,昨夜酒后回宅,学生见他脑后蓬然,不禁失笑。老先生大怒,喝住了学生。不意部郎家人,早把先生剪辫这件事,当作新闻般讲开来。某部郎大不为然,即于次晨,具了衣冠赴塾,正色向先生道:‘我功名是从旧学得来的,不知新学为何物?老夫子既然喜讲新学,是与我意见不合,小儿也不敢再行请教了。’这位先生只得检点行李,垂头丧气而去。现在我这个样子,不是要我跟这位老先生一般么?
”他老婆笑道:“不要紧,我写一张字儿给你,呈给主帅瞧了,包在我身上,总不会革你这一名粮。”
这目兵素来佩服他老婆的能耐,只得答应了。次日到营,陈明缘故,呈上字纸,却是两首新诗。第一首是:堂堂丈夫,表表人物,心存国耻,何惜发贼?况此豚尾,藏垢纳污,研究卫生,须急剪除。
置身军界,更宜早图,振剀精神,讲求经武。妾虽女流,颇识时务,目睹时局,不可固执。
夫为国民,岂同碌碌?拔去凶邪,方称职守。切肤之患,安肯与久?若留孽种,贻羞外族。故假斧斤,为君一斩,堂哉皇哉!此举非忽。至理所在,其谁曰不?
第二首是:
落手惊将短鬓搔,三千发匪黯然销。愿为天下除烦恼,都付并州快剪刀。
主帅见了,一笑置之,果然并不见斥。欲知后事如何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一二六回 争路约制府运机谋 办卫生警员闹笑柄
话说这一年是光绪三十二年丙午,国务最为繁重,宣示预备立宪,改革官制,改订藏约,前回书中,都已叙明。更有一个绝大的铁路风潮,各处的绅商,为了此事,开会演说,不知费掉几多唇舌?各省的疆吏,为了此事,函电交驰,不知费掉几多心思!弄到结果,天可怜见,心思唇舌,总算没有白费,依然达到收回自办的办的,只不过又花了一大注冤钱。当下两湖总督张之洞,因收回粤汉铁路自办的事,办理完结,拜折奏陈,其辞道:窃臣于上年二月间,访闻承办粤汉铁路之美国合兴公司,并未知会中国,私将公司底股三分之二,售与比国公司,董事亦大半易置比人。查比与法通,法又与俄合。京汉铁路,已由比法两国合办,若粤汉铁路再入其手,则中国南北干路地权,全归比法等国掌握之中。与俄人所起东三省铁路,钩连一气,既扼我之吭背,复贯我之心腹。而借款本息太巨,年期过久,限满后断无赎回之望,其为中国大患。殆有不忍言者。臣探询既确,焦灼万分,立即电致湘省官绅,并致铁路总公司大臣盛宣怀,痛言利害,竭力争持,以合兴无端违背合同,亟应据理责言,废弃前约。自臣创此议后,湘鄂粤三省绅民渐次传播,始知有粤汉路约不善之说。议论推敲,群思补救。无如合兴公司既异常狡执,美国富商复遣合兴之党柏士,来华运动,自称系华丰公司,愿借给中国钜资,助我与合兴废约,而另立合同,将此路归其承办。其实华丰无异合兴,然而术诡言甘,于是被其煽惑者,忽倡以美接美之说。众议纷纭,大为所动。臣以合兴公司违约失信,覆辙在前,若仍听以美接美,是直以移花接木之计,愚弄中国,一切权利仍落他人之手。中国丝毫不能收回,与所以筹议废约之故,自相矛盾。遂电沪力阻其议,柏士因亲至京师,介其公使,向外务部要求。外务部函令来鄂就臣商办,其驻汉美领事,复多方为之游说。臣面告以此约必废,无可商议!柏士到沪后,复三次来函,揽办路款,均经臣严词驳拒,坚不允行。由是袒美者碱嗒然失望,而怨谤纷来,阻挠百出,筹议废约之事,益形棘手矣。
迨上年十一月初三日,臣承准军机大臣,字寄光绪三十年十月十一日,奉上谕御史黄昌年请挽回路政一折,“粤汉铁路,关系紧要,现在合兴公司正议废约,应即另筹接办,着张之洞悉心核议,妥筹办理,以挽利权。原折着抄给阅看,将此谕令知之,钦此”。臣自奉明旨,责有专归,乃益抱定宗旨,不敢为异说所摇。然为难之处,不一其端。臣初意以为盛宣怀为与合