事,没有一桩不失望。”
说到这里,不禁失声大哭起来。众宫眷见了,也无不心伤泪落。太后又道:“人家瞧我,好似做了皇太后,没一桩事情不愉快的。像方才讲给你们听的那些事,他们都不肯信的,并且我所受的苦,还不止此,只要一桩事办差了,我就为众矢之的。曾有御史上章劾我,亏得我旷达,不为物囿,不然,早被他们气死多时了!
”
太后虽然悲愤,随扈诸臣,却依然歌舞升平,赓扬盛德,哪里有一点蒙难艰辛的样子?此时行在所下罪己的诏,求直言的诏,求人才的诏,变法的诏,严禁仇教排外的诏,重开经济特科的诏,各种除旧布新诏敕,雪片也似价降下。
正在除旧布新,忽又接到一个惊报:归绥道郑文钦,戕害掉洋员周尼思。太后怒道:“咱们这里没有办妥,他倒又闹出乱子来,不是要了我的命么?!洋人何等利害,偏又去惹他!
要寻洋人的事,还是寻我的事好的多呢。”
随传进军机大臣荣禄、王文韶,问他归绥的事情,该如何处置。荣禄道:“郑文钦太不解事!照奴才意见,恳求皇太后重重惩办他一下子,省得洋人张口,最好办他个革职永不叙用。”
太后道:“太轻,太轻。”
王文韶道:“充发极边,永不释回,如何?”
太后道:“这种混帐东西,没天良的逆种,办他个就地正法,已经是朝廷恩典了。”
随命拟旨,郑文钦革职,就地正法;绥远将军永德,革职留任。又降谕旨惩处各省不能实力保护教士教民之地方官。太后回到行宫,肚子里没好气。太监宫婢,知道太后脾气,都不敢招惹。伺候了一回,都悄悄地走开了。太后独个儿坐了一会子,忽然想起什么,一个人也不在眼前。擡头望窗外,见一个十八九岁的小子,执着浇花筒,在那里浇花,相离三五丈,望去不甚清晰。太后最喜欢青年子弟,凡满员子弟,在宫当差的,太后见了,很是仁慈,常与他们闲谈,殷勤询问,差不多慈母对着爱子一般。现在因仓卒出狩,满员子弟,不及随扈,行宫里都派着汉人子弟,仍按照宫中旧例,清晨入宫,傍晚出宫,不准私自过宿。当下太后瞧见了那浇花的少年,随敲着玻璃窗,喊问浇花的是谁。那少年擡头见是太后,慌忙丢下浇水筒,双膝跪下,高声唱名道:“小臣西安电报局学生蒋敬亭。
”太监听得,忙趋人伺候。太后道:“浇花的那小子,倒很伶俐,好好的传他进来。”
太监领旨出去,霎时间早把蒋敬亭引了进宫。倒也亏他,见了太后,摘去顶帽,碰了四个响头。碰毕头,戴上顶帽,低头跪着,听候询问。太后道:“你姓什么?
叫什么?今年十几岁了?”
蒋敬亭道:“小臣姓蒋名敬亭,今年一十八岁。”
太后道:“你哪里人氏?”
蒋敬亭道:“小臣籍隶江苏。”
太后道:“在这里做什么呢?”
蒋敬亭道:“小臣在西安电报局充作学生。因奉了抚台的命,在这里当差。”
太后道:“你洋字识不识?”
蒋敬亭道:“略识几个,只恨不很精通。”
太后道:“你识得洋字最好,可常在我这里当差。
”蒋敬亭道:“那是太后恩典,小臣感激不尽!”
太后道:“我问你,你家里共有几多人?”
蒋敬亭道:“小臣上有老母,下有弱妹,连小臣共只三人。”
太后道:“没有兄弟么?”
蒋敬亭道:“门衰祚薄,小臣父母,只生得小臣兄妹二人。”
太后见他举止从容,语言清朗,不禁大喜,随命太监赐了他一杯茶。又亲自动手,寻出了许多珍宝首饰,分为两包,向蒋敬亭道:“我很欢喜你,你可以天天到我这里来当差,也不必尊我皇太后,只叫我一声老祖宗就是了。我这里自己人都叫我老祖宗的,就是万岁爷,我也只许他叫我老祖宗呢。这两包首饰,你拿回家去。这一包,赏给你妈的;那一包赏给你妹子的。忘了问你,你妹子多大岁数了?”
蒋敬亭回奏:“小臣妹子,一十三岁了。”
太后道:“可惜太小,不然,我倒也要见见她呢。
”蒋敬亭谢恩而出,只觉着地软如绵,身轻似燕,脚下异常松快,跑出行宫,直向总办公馆跑来。
此时两宫驻跸,百事草创,电报局总办,正住在芦栅里。
蒋敬亭跑到,不暇叫门,一脚踢进门去。总办正同几个朋友,在里头叉麻雀,见他蓦然奔入,都吃一惊。总办道:“这小子敢是疯了,为什么轻狂到这个样子!”
蒋敬亭要说话,欢喜极了,一句也说不出,张着嘴,只是笑。总办道:“哎哟,果真疯了。快叫人带他出去。”
蒋敬亭指着两个包道:“什么疯,请你瞧瞧!请你瞧瞧!”
总办解开一瞧,见都是珍宝首饰,忙问这是哪里来的?蒋敬亭道:“告诉不得你。”
随指手划脚,演述了一遍。总办笑向众友道:“这小子交着好运了,怪不得快活得这个样子。”
从此蒋敬亭天天入宫当差,太后非常之宠爱。后来两宫回銮,銮驾到了开封,太后忽地想起蒋敬亭来,传出旨意,叫快找蒋敬亭。刚刚蒋敬亭不在这里,地方大吏赶忙打电报到西安,找这一个人。西安大吏派了百十来个人,四出找寻,好容易找到了,捧凤凰