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”嵩焘道:“老年侄,像你这点子学问,还有点子见解,还愁什么;朝廷想到你,真才是知人善任。”
纪泽道:“老年伯且慢褒奖,现在的事情,做到一分是一分,此时殊无把握。目下小侄最患的是两层,朝论纷拿,轻言启衅,这一重浓雾不打破,小侄就殚竭愚忱,勉效驰驱,也难有济;第二,崇厚是全权大臣,小侄是寻常驻使,全权定的约,然要翻悔,寻常驻使,怕俄人更不愿意开议呢。”
高焘道:“老年侄这么想的周到,真是不错的。要打破朝中浓雾,我还可以相助一臂,我现在虽然告病,事关洋务,上一个折子,也不好算为越俎。”
纪泽大喜。
郭嵩焘回家,当夜就起了个奏章,把世界大势,中外情形,衅端万不宜轻启,崇厚万不宜立诛,以及补救之方,处置之法,详详细细,宛宛转转,说得万分动听。誊写清楚,立刻拜发了上去。不多几时,谕旨下来:郭嵩焘所奏,不为无见。前经总理各国事务衡门奏明,将俄国约章,分别可行不可行,咨行曾纪泽遵办。原就已定之约,权衡利害,以为辩论改议之地。第思俄人贪得无厌,能否就我范围,殊不可定。此时若遽责其交还伊犁全境,而于分界通商各节,未能悉如所愿。操之太蹙,易启衅端。若徒往返辩论,亦恐久无成议。曾纪泽前往俄国,当先将原议交收伊犁各节,关系中国利害,碍难檄准之故,据理告知,着其必须答复。如彼以条约不允,不能交还伊犁,亦只可暂时缓议,两作罢论。
但须相机引导,归宿到此,即可暂作了局。惟不可先露此意,转知得步进步,别有要求。至旧约分界通商事宜,应修约章,本与交收伊犁之事不相干涉。俟事定之后,当再令左宗棠及总理各国事务衙门分别办理。此意亦可向俄人告知也。钦此。
嵩焘见朝廷纳谏如流,心上万分欢喜。
此时新钦差曾纪泽已经渡洞庭,抵汉口,换坐江轮到上海放洋去了。临走时光,特上两疏,第一疏,论伊犁列案子,共分划界、通商、偿款三大端。筹办之法,亦分为三,曰战、曰守、曰和。洋洋数千言,归结到力争划界,酌允通商二语。第二疏,就是申明前疏未尽意旨。内有“臣到俄之后,即当恪遵奏定准驳之条。硁硁固执,不敢轻有所陈,不敢擅有所许,齿雪咽旃,期于不屈而后已”等语。亏得朝廷圣明,瞧见纪泽奏折,句句实情实理,与张之洞等的一派空言,满纸骄气,不可同年而语,自然说一句听一句起来。
这位侯爷,真也有胆量有毅力,口里应得下,肩上挑得起。
行抵俄都,知道俄国已经派遣前任驻华公使布策,航海来华催促定约,曾侯爷就要求俄外部调回布策,将此案在俄京议结。
俄人应允。于是遂在圣彼得堡开议起来。曾侯爷秉着至诚,凭着公理,辩到个唇焦舌敝,谈到个水尽山穷。时逾一年,议经百次,总算工程圆满。议定条约二十款、专条一款、陆路通商章程七款。这真是国家洪福,社稷有灵。中国自从与外洋各邦交涉以来,这么满意快心的事情,不是破题儿第一遭呢!
曾侯爷大功告成之后,就把所历艰难,困苦情状,做成一折,奏明朝廷,其辞道:臣于七月二十三日,因俄事遣使进京议事,当经专折奏明在案。八月十三日,接奉电旨,着遵叠电与商,以维大局。次日又接电旨:“俄事日迫,能照前旨争重让轻固妙,否则就彼不强中国概允一语,力争几条,即为转环地步,总以在俄定议为要各等因。钦此。”
臣即于是日往俄署外部尚书热梅尼,请其追回布策,在俄商议。其时俄君正在黑海,热梅尼允为电奏,布策遂召回俄。嗣此往返晤商,反复辩论,叠经电报总理衙门,随时恭呈御览。钦奉叠次谕旨,令臣据理相持,刚柔互用,多争一分,即少受一分之害。圣训周详,莫名感悚。臣目击时艰,统筹中外之安危,细察事机之得失,敢不勉竭弩庸,以期妥善。
无如上年条约章程、专条等件,业经前出使大臣崇厚盖印画押,虽未奉御笔批准,而俄人则视为已得之权利。臣奉旨来俄商量更改,较之崇厚初来议约情形,难易迥殊,已在圣明洞鉴之中。
俄廷诸臣,多方坚执,不肯就我范围。
自布策回俄后,向臣询及改约诸意,臣即按七月十九日致外部照会大意,分条缮具节略付之。布策不置可否,但允奏明俄君,意若甚难相商者。臣屡向热梅尼处催询各条,彼见臣相逼太甚,遂有命海部大臣呈递战书之说。臣不得已,乃遵叠次电报,言可缓索伊犁,全废旧约。热梅尼又欲臣具牍言明,永远不索伊犁,经臣严词拒绝,而微示以伊犁虽云缓索,通商之务,尚可以商旋。接俄外部照会,除归还帖克斯川外,余事悉无实际。爰据总理衙门电示,分列四条,照复俄外部,又与之逐节面争。热梅尼等嫌臣操之太蹙,不为俄少留余地,愤懑不平。布策又以通州准俄商租房存货,暨天津运货准用小火轮船拖带两事,向臣商论。臣直答以原约之外,不得增添一事。虽其计无可施,而蓄怒愈深矣。
臣日夜焦思,深恐事难就绪,无可转圜。适俄君自黑海还都,谕令外部,无使中国为难,于无可让中再行设法退让。但经此次相让后,即当定议,外部始不敢固执前议,于十一月二十六日,送来照会两件,节略一件