兵再战,战有胜有败,若和则有败无胜矣。曰胜之于此,而报复于他处,奈何?胜之于今,而报复于后日,奈何?曰始终不忘战而已矣。犬羊之性,但经惩创,往往不敢报复。观于道光年间台湾失利,惟有籍手耆英以报达洪阿等,而至今不敢垂涎台湾,其无能亦可见矣。
自古兵凶战危,原非得已,尽人事以待天,成败利钝,虽诸葛亮不能逆睹。谋国者动以事无把握,摇惑圣断,间执人口,沮丧士气,坐失事机,其意直以望风乞降为快。抑又何也?比年各省用兵,胜负无常,得失互见,诸臣何不以事无把握为虑,而亟欲橐弓截矢耶?伏愿皇上通筹大局,深顾后患,知番欲之难期餍足,念事势之尚可挽回。左右亲贵之言,未必尽是,大小臣工之策,非尽无稽。执政诸臣,请放洋船内驶者,何人?
请允西首要胁者,何人?清夜思维,或亦自知狂谬,只缘畏罪怙非,阳作执迷不悟。皇上不忍遽诛,应请面加训示。俾各改心易虑,收效桑榆,否则难逃常宪。严谕桂良、花沙纳、谭廷襄等,非分要求,不得妄奏,事至则战,无所依违。他如突山之以黑龙江外五千余里,借称闲旷,不候谕旨,拱手授人,此尤寸磔不容蔽辜。臣知皇上之必有以处之也。讦谋既定,涣汗斯颁,薄海憬然,碱知上意所在。庶臣民之志固,而蛮夷之风慑。天讨聿新,操纵在我。或战或抚,再行临机应变。臣非不知今所言者,皇上巳厌闻之,特以势属忧危,情深迫切,濡泪渎陈。伏乞圣明洞鉴。谨奏。
欲知廷臣愤激上书,能否挽回大局,且听下回分解。
第七十九回 四钦差奉令承教 七先生立异标奇
却说众廷臣上折之后,静候朱批,候了多日,不见动静。
御史殷兆镛、侍郎匡源、内阁学士文样、尚书柏竣尚书翁心存,会议联衔力争。殷兆镛道:“这一回的和战,关系着中国存亡,怎么上头倒把洋人瞧的很轻?”
柏俊道:“大家全副精神,注在长毛身上,自然不把洋人放在心上了。”
翁心存道:“我看长毛的祸小,洋人的患大。想到国初龙兴,其时北部之尼堪外兰及扈伦四部,方二于明,世为仇敌。太祖、太宗,叠次征讨,才得无患。到圣祖平定噶尔丹,于是从黑龙江以西,尽喀尔喀四部之地,东西五千里,南北三千里,凡蒙古游牧之区,皆归一统。又派大臣与俄罗斯勘定边界,归我昔年侵地,黑龙江南岸,尽属中国,定市于喀尔喀东部之库伦。江石勒会议七条,刑牲为誓,于是东北数千里化外不毛之地,悉隶版图。
高宗荡平准部,戢定回疆,西北穷塞之域,极于天山、葱岭,都变成中国疆土。总计前后大小用兵数百战,饷需万万,拓地之广,超轶前代。这就是所谓刷数世之侵辱,遗后嗣之安强呢。
现在主张抚局的,不道说是息兵安民,汉高祖白登一蹶,遽议和亲,抚之不为不速,怎么高后、惠、文、景四世,都受匈奴莫大之患呢?”
相俊道:“这就是了。和亲之议,倡自娄敬。
彼时樊哙请得十万人,横行匈奴,大臣以为可斩。乃孝武抗其英特之气,选徒习骑,择将命师,先后而昌诔之。师行十年,斩刈殆尽,名王、贵人,俘获数百单于穷遁漠北,究竟用了樊哙之计,才得一劳永逸。”
文祥道:“诸位通今博古,议谕风生。据我的糊涂主见,咱们旗人,都是军籍,打仗原本职。洋人在中国地方上耀武扬威,咱们旗人的脸,已经是丢尽了。”
当下众人斟酌尽善,联衔上了个公折,石沉大海,依旧杳无音信。你道为何?原来文宗初时,原要以抚为剿,拊髀择将,意在僧王。后见耆英抵津,洋人不礼,才怃然失望。又因炮台未经修好,海防猝难整顿,一切战守机宜,诸形棘手,不得不忍痛屈从。所以廷臣奏折,悉行留中。过不多几天,准和的旨意,已经降下,并饬令洋艘,起碇回上海,一面派遣钦使,驰驿至江苏,商定税则事宜。于是四国洋人欢忭歌舞,先后起碇南下。
不意一波未平,一波又起。山穷水尽疑无路,柳暗花明又一村。两广总督接到钦差咨会,知道抚局已定,赶忙晓谕军民,戢兵俟命。广东的百姓,不比别地方,勇悍善斗,没事犹且寻事,现在见和事已定,省城不返,那股愤怒之气,真是指发抉□。在驻粤城的领事,偏又不知趣,把天津和议款子,大张晓谕,揭示人民,派了四五名洋人,各地各城,分头赶去张贴。
贴到新安乡,却被众乡勇鸣锣聚众,团团围住,告示撕得稀碎。
贴示的洋人,斫了三刀,也早送掉性命。从人奔回省城,报知领事,领事大怒,立即起兵,攻扑新安。一面是节制之师,一面是合乌之众;一面是火炮洋枪,一面是竹矛石块。何消半日,新安早已攻陷,佛山大震。在籍侍郎罗惇衍,见番祸未艾,遂借巡缉土匪为名,声请缓撤佛山团练局。
铜山西倾,洛钟东应。广东这么一闹,上海洋人也顿时掀起波浪来。原来大学土桂良、尚书花沙纳、侍郎基溥、武备院卿明善,奉旨到江苏会议税则。此时南京、苏州,太平军世界,只有上海租界,还算是一片干净土。四位钦差,便都赶到上海来。一换码头,就行文照会,与四国订期商议。不意照复前来,声称“两广总督黄宗汉暨绅士罗龙苏二人,办事欠妥,于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