才许开枪。”
天子三宣,将军一令。此令一下,谁敢不遵?于是官军严阵而待,静悄悄地没一个人敢喧哗乱动。望到敌阵,见那一班难民,三五成群,欢呼跳跃,乱闹了一阵子,见这里不睬,忽地纷纷四散。江忠源道:“真长毛来了。”
道言未绝,就听敌阵中鼓声如雷,五七百个头扎红巾,手掮洋枪的人马,狂飙骤雨似的卷将来,虽然走得箭一般快,行伍步伐,并无丝毫错乱。后面三四十骑部将,簇拥着一个部酋,旗上大书“太平天国天德王洪。”
只见那部酋,首扎黄巾,面如冠玉,态度潇洒,倒并不像个般人模样。乌兰泰诧道:“此人怎么也会作贼?”
江忠源道:“这洪大全听说是贼营里军师呢,咱们想法子先擒住他。”
说着时,两军相去,只有得数十步光景了。太平军先开排枪,乌兰泰把中军红旗只一挥,洋枪队扳动枪机,千枪并发,万子齐飞,势撼乾坤,声震霹雳。江忠源也披坚执锐,冲阵而前。一场恶战,直战了两个多时辰,才渐渐分出胜负来。这里如钜鹿兵交,尘起而金戈直指;那边似彭城战败,沙飞而白昼都昏。洪大全见机,疾忙收队回城。江忠源如何肯舍,率领本部人马,风一般赶将去。一军独出,万马齐奔,那个声势,真是荡日决月,转坤旋干,洪大全只得回军又战。正在危急,一声炮响,城里冲出一支生力军,绣旗高扯,大书“太平天国翼王石”字样。江忠源见洪大全有了救兵,才收队回营,向乌兰泰道:“倘没有石达开,卑职早擒住洪大全了。”
乌兰泰道:“忙不在一时,总要擒住了完结。”
正是:抵掌谈兵,笑彼军同乌合;披坚执锐,喜我功奏鹰扬。
官军自从这日得胜之后,防守的愈益严密,洪秀全哪里还敢出城迎战?城围日久,粮食日少,斗米千钱,日子简直难过。
且井水道断绝,虽开了几十口井,人多水少,哪里张罗的周全?
群将聚谋,并力溃围,求一个万死一生的法子。当下议定,洪秀全、杨秀清、萧朝贵冲西门,冯云山、石达开、胡以晃冲北门,韦昌辉、洪大全、秦日纲冲南门,罗严旺、范连德冲东门,趁黑夜无月,大开四门,发一声喊,如饿虎饥狼似的扑将来,烽火连天,尘埃蔽野。不意官兵早已准备,两军枪声如爆竹,枪子似飞蝗,混战了一夜,依旧不曾越过雷池一步。回城点人,却不见了天德王洪大全,查问韦昌辉、秦日纲,秦日纲道:“天德王与清军交战,坐骑被伤,颠下了马,抢救不及,被清军擒了去了。”
洪秀全大惊,忙问众位王兄,有甚妙策解救天德王。只见一人笑道:“天德王不用人救得,他自有奇计,会脱离此难的。”
众人瞧时,发话的就是南王冯云山。洪秀全道:“冯王兄,怎知天德王能够自脱?”
冯云山道:“天德王广有谋略,不是等闲之辈,虽遭患难,决不会束手待毙。这是一层。
再者从这里解往北京,全州是必由之路。全州地方,我们有好多老弟兄,埋伏在那里,瞧见天德王遭难,定然起来邀截。天王想罢,那还怕什么呢?”
洪秀全听云山这么说了,也只得罢了。
且说洪大全被擒之后,问过一堂,乌兰泰备了公文,连夜由水道解往北京刑部。临走时光,大全向押解官道:“到了全州关照我,我还要起岸办点子东西呢。”
押解官道:“那可以,到了全州,关照你是了。”
大全很是舒泰,坐在船中,宛如没事人似的,吃过饭,倒头便睡。睡醒了便与押解官谈天解闷,唇枪舌剑,绣口锦心,哪里像是囚犯的样子。只恨蓬窗四周被押解官用黑幔遮的乌乌地,不能赏览水程风景。听到榜人鼓枻,舟子扣舷,和着两岸的莺啼燕语,宛似霓裳共咏,钧奏洪宜,意境豁然。行了一昼夜,问押解官道:“全州到了么?”
押解官回快到了。大全很是得意。一时舟子回全州已到。押解官分付推开蓬窗,请大全瞧看。大全起身瞧时,见暮霹荒郊,夕阳古渡,山色青翠,雉堞参差,失惊道:“哎呀,这哪里是全州!
我的性命,不意竟断送在你们手里,天也命也!”
随问:“这里是什么所在?”
舟子道:“是长沙。”
大全惊道:“怎么行的这么迅速?”
舟子道:“我们用双橹昼夜轮班赶的呢。”
大全叹了口气,从此低头默坐,不作一语,也没兴致再去赏那水色山光、花明柳暗了。牢骚抑郁,无处发泄,向押解官要纸笔来题了一阕词,英雄末路,说不尽的苦楚。这洪大全解到北京,自然是吉少凶多,有死无活。一言交代,无庸细表。
却说乌兰泰与向荣,本原心同意合,不异刎颈廉、蔺,自从洪大全被擒之后,同差异功,未免形相见绌。向荣就渐渐存了个意见,跟乌兰泰为了极小的事情,龃龉起来。江忠源两面调停,毫无效果,知道将帅不和,终没有好结果,借着一件事,率领本部人马,自投总兵和春去了。洪秀全侦知乌、向不和,快活得什么相似,遂设下计策,叫本城百姓,到向营献城。自己却写下一封降书,派人到乌兰泰军前,恳请缴械投诚。乌、向两军,各不相谋,各都准了。要寨守军,得着这个消息,顿时松暇了大半。不意一到夜半,全城悍将,并成一大股,大开南门,饥鹰饿虎似的