台,东防西御,应接不暇,到战了七昼夜,简直是心力交瘁。
到十七这一日,再也不能支援了,三位镇台会在一处,正商议坚壁防御的法子。忽接惊报,说英人分兵三路,拼死进攻,晓峰岭、竹山门都十分吃紧呢。三位镇台大惊。葛镇台道:“咱们心力都尽了,救兵未到,强敌又来,今儿这个关,怕不易过呢。”
王镇台道:“葛哥,你忘了吗?咱们出防时候,裕节帅给我们每人一个锦囊,说里头藏有退敌妙计,不到万不得已时候,不能开视。今儿这么的紧急,可以开视了吗?”
郑镇台道:“阿呀,你不提起,我几乎忘掉了呢。”
当下三人取出秘函,折开封套,都聚精会神的瞧看。只道是怎么的秘计奇谋,可以救困经危,只见上面寥寥数位,却是裕节帅亲笔,其辞道:有临阵逃避者立斩军前!
三位镇台,瞧过锦囊,尽都失色。于是各率本部,分头迎敌。王镇台驰赴晓峰岭,郑镇台驰赴竹山门,葛镇台督众扼守半塘,分付并众,整理扛炮扛统。这日英兵来势,比了前几日,格外的汹涌,不过顿饭时光,恶耗传来,说英人已用舢板小船渡兵登山,晓峰岭失陷,王镇台中枪阵亡,王镇台部下的寿春兵,还在那里死斗呢。葛镇台闻报,十分悲奋,随向众兵弁道:“咱们弟兄是定海镇,咱们不能死战,别说对不起国家,也很对不起王镇台呢。”
众兵弁都称:“甘愿战死!”
葛镇台道:“战死最好,不死也没脸见人呢。”
说着时惊报又到,报称竹山门已被英兵攻破,郑镇台中炮阵亡,处州协台托夫泰也战死了。镇葛台愈益悲奋,按剑四顾,大有项王慷慨悲歌的意思。
只听众兵弁喊道:“洋兵来了!”
举目瞧时,见一大队英兵,钱塘江潮似的涌汹而来,葛镇台疾令开枪抵敌,一时哪里抵敌得住!这时候,两军的枪弹火箭,雨点似的互相激射,直杀得尸横遍野,血流成渠,葛镇台身中四十余枪,兀在那里拼命督战。英将恨极,趁他没有防备,飞步过来,高举枪刺,尽力一挥,削掉半个脑袋儿,才绝了气,那忠躯却还握拳透爪,直立在崖石间呢。参将张玉衡见镇台被敌人杀死,忠愤填胸,提起扑刀,奋命冲去,也被英兵一阵乱刀,剁为肉泥。于是定海全岛,扯起英国旗号,那些残兵剩卒,降的降,走的走,一霎间雾解烟消,驱除了个尽净。英人既得定海,休兵数日,即统得胜之师,从蛟门岛出发,进攻镇海。
却说钦差大臣裕谦,接着定海失守的惊报,就向众幕友道:“现在镇海靠得住的兵,只有徐州兵一千,续调策应之兵还没有到。想起我曾祖义烈公,殉难之期,是乾隆二十一年八月二十五日,这会子,恰值着道光二十一年八月,遇着这劲敌,怕不是佳兆呢。”
众幕友都用好言劝慰,裕钦差道:“我倒并不是怕死,只忧洋人这一下子治不下,国家从此要多事呢。”
随把朱批上谕及奏稿、文书等件,检点一过,封固定当,派一员武弁,送到嘉兴行馆去。部署完毕,又向众幕友道:“君等书生,有寇至则去之义,如果洋兵到来,我须督兵临阵,君等可速避出城去,探听消息。打了胜仗呢,替我代草露布;打了败仗,费神就替我代办后事。”
众幕友听了,尽都惨然。裕钦差道:“我没有儿子,可以承祧我的。只有一个侄子、两个女孩子,大的已经嫁了,小的还在繦褓中呢。一个妾还可以守节,总要叫她同甘共苦,跟我太太互相维持,句句听太太的话才好。
至于将来丧葬之费,署中廉俸及办公银两,除了年来军营赏恤外,还存着好多呢,尽可以敷衍了。倘有赢余,可就交我太太收用。我家中房产,仅堪糊口,都是我那兄弟掌管的,每年收进来顾一家的家用,切不可为了丧葬不敷,变产办理。所存的奏稿,就拜托君等代为刊刻,与从前刊的《勉益斋偶存稿》,一并交与我那兄弟,叫他存放在祠堂里。如果奉旨行查事实,可就把这两部书呈送国史馆。”
众幕友听裕钦差说得凄楚,不觉都掉下泪来。裕钦差忽又想起一事,随把家人喊集,分付道:“我有一句话,交代你们。我死之后,切不可即行殡殓,我知提台,必要借我为口实以退洋人,洋人在这里,在势也决没有久占之理,你们瞧着就知道了。”
当下无话。
隔不多几日,就有军报,称英兵船已到口外,谢镇台在金鸡山上,开炮轰击呢。裕钦差忙令闭城坚守,一面穿扮了行装,亲自上城督战。才到城上,忽报提台余步云求见。裕钦差道:“就请军门这里相见罢。”
一时余提台翎顶辉煌、衣冠齐楚的上来,一见面,兜头就是一恭,开言道:“步云有句很机密的话回节帅,请节帅把众人回避了,才好面禀。”
裕钦差道:“兄弟这里,都是上下一心的,军门有高见,不妨就请赐教。”
余提台顿了一顿,才道:“洋兵声势,厉害的很,节帅总也知道。”
裕钦差道:“厉害便怎么样?”
余提台道:“郑、葛、王三镇台,那么英雄,尚且全军覆没,而况镇海是个繁盛区处,阖县生灵,何止数百十万。本来呢,这句话,原不应我们当武官的人说的,因为这数百十万生灵的安危,都在节帅一个儿身上,不得不向节帅恳一个情了。”
裕钦差道: