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”
纪昀道:“陈渼为人素来诚实,推病谅总不会的,待晚生亲自去瞧他。”
裘太监道:“恁他怎样,在你我跟前托大,谅总没有这个胆。”
纪昀起身告辞,上了车就向陈御史寓里去。投帖入内,陈御史接进客厅。纪昀不及寒喧,就道:“和相邀你,怎么托病不来?你这胆真也不校”陈御史道:“今儿的事,真也巧不过,方才和府人来,恰巧敝老师王公在此。敝老师听说和相邀弟诊脉,就问弟道:‘这奸贼命合当休,你去开方,就替我药死他,为朝廷除掉一害。不然,休来见我。’年兄你想,这件事,叫我答应的好?不答应的好?左右为难。只好托病不去了。
”纪昀道:“怪道,我原说你不会谎话的,原来有这么一个缘由。只是和珅已经恼了,年兄你这前程,怕就有点儿难保了。
”陈御史道:“你要我哪有什么法子?”
纪昀道:“这桩事情,论起来,尊师于理上未免欠一点。同官非人,何难胪列奸私,上达天听,明正其揽权误国之罪,何必假手刀圭,作此诡诈的勾当。”
陈御史才欲回答,忽家人报“平老爷到。”
随听得一阵脚步响,那平老爷已满面春风地走了进来,一见纪昀,就道:“晓岚也在这里,巧得很。”
纪昀道:“平公满面得意,谅必有甚佳作?”
平老爷道:“这几日文思不属,倒是谢老儿做了一篇很爽快文字。”
陈御史就问:“谢老儿是谁?”
平老爷道:“就是贵衙门的谢振定。”
纪昀道:“谢振定是湖南人,现为巡城御史,此老还有兴做文章么?”
平老爷道:“和相的家人,在京城里横冲直撞,虽说是奴才,差不多的主子,都要避让他几分,他竟敢捋虎须,狠狠惩治了一番,你道利害不利害?”
陈御史道:“怎样惩治呢?”
平老爷道:“今儿早上,谢老儿巡城,巡到荣市胡同,忽见行路车马纷纷避让。正在不解,一乘高车风驰而来,掌鞭的车夫虎形彪彪,大有不可一世的气象,挥鞭四击,路上行人被他击着的,都各抱头鼠窜,没一个敢跟他较量。谢老儿释问路人:‘谁的车这么有势?’路人道:‘这坐车的人非同小可,惩是谁,总没有他那么声势。’谢老儿道:‘王爷贝勒爷,总也讲个理字的。’路人道:‘王爷贝勒爷,希计么罕,这坐车的是大智胡同和府和伯爷家的管家大爷,王爷贝勒爷讲理,他可不跟你讲理!’谢老儿怒道:“一个奴才,也这么仗势欺人!’随喝令巡役扣住他的车。巡役上前,不料车上夫子竟敢动手,把巡役击了几鞭。和府管家大刺刺地道:‘多大的巡城御史,胆敢阻止咱老子车儿?回过咱们主子,怕你这小小御史,就要吃不住了呢!’路上闲人听了这几句话儿,都替谢老儿捏一把汗。”
纪昀道:“临了这个界境,此老真大难为情。”
陈御史道:“那也个甚为难,拼丢这个官,就不妨狠狠办他一办。御史虽微,究竟是朝廷命官,难道和珅为了一个家奴就好害掉谢老儿性命不成?”
平老爷道:“你们两个人,真可算得本朝一对儿朝阳鸣凤了。谢老儿当下就喝巡役把和府管家捽下车,当街鞭责,打了个皮开肉烂,索性把他车儿,一把火烧掉完结。现在这件事满京城都传遍了,京城里人就替谢老儿起了个绰号,叫做“烧车御史”。你道他这个人胆子大不大?”
纪昀听了,咋舌道:“此公戆甚,然而我殊服其胆。”
平老爷道:“晓岚和如柳下,谢公介比伯夷;各行其是,各成其圣,也可算得异曲同工。”
纪昀道:“别挖苦了,平公日前大喜,兄弟一点儿薄礼,可曾收到?”
平老爷道:“正是忘记了,昨蒙宠(见兄),内有诗韵四册,每册上题有一字,合观是‘之子于归’一句,未识命意所在。”
纪昀道:“这有什么难解,阁下姓平,之子于归,自应评上去人,难道别人可以代庖么?”
平老爷一时悟会,不觉捧腹大笑。陈御史道:“晓岚很会诙谐,发言做事,都有趣味,怪不得人人见,人人爱他,那行子差不多就是王文靖公。”
纪昀道:“王文靖公是康熙初名相,事业文章,人寰彪炳,我如何比得上他。”
陈御史道:“王文靖挟智任数,满洲各大臣没一个不欢喜他,不是跟年兄差不多么?”
纪昀道:“别的不要讲,谢老儿这回闹的乱子,你们瞧他应得什么处分?”
陈御史道:“至多也不过斫掉脑袋,除了叛逆,总没有淩迟之罪。”
纪昀道:“这倒不能讲的,像私史的案子,论极刑的不知儿多人,吴愧庵,潘柽章,都是当时名士,怎么都遭淩迟呢,那潘吴两子的绝命词,我还记得,”随即吟道:一半春光缧绁过,睡壶敲缺待如何?
莺声啼老听难到,柳絮飞残扑转多。
晛皖斜阳连雉堞,朦胧短梦选绕岩阿。
不堪往事成回首,总付钱塘东逝波。
抱膝年来学避召,无端世纲忽相婴。
望门不敢同张俭,割席应知愧管宁。
两世先畴悲欲绝,一家累卵杳难明。
自怜腐草同湮没,漫说瞧虫误此生。
陈御史道:“本朝待到文士,也未免过甚一点。即如丁未年,礼部尚书立启堂,摭拾了王渔洋、朱竹坨、查他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