”
和珅道:“你又来了,冯二胖子是我保举的人,革掉他,明就是给我没脸,我怎么不要提防呢。”
随把自己上本请罪,及裘得禄来家所讲一节,告诉了荣氏,荣氏才不言语。
却说高宗在香妃身上,花去的钱,很是不少,何曾随意过一日。究竟心不肯死,每日退朝之后,总要到西苑坐一时半刻。
头起还瞒着太后,后来太后也知道了,连召几回,高宗总推病着。太后见召他不到,就亲降慈驾到干清官。高宗慌忙迎接。
太后坐定就道:“听说你病了,现在瞧你脸儿,还不似有病之人。”
高宗红着脸答道:“托太后福,已经好了。”
太后道:“好了最好,我心里很惦你,特来瞧瞧。”
高宗道:“太后这么高的春秋,为了子臣,这么操心,叫子臣如何当的起!”
太后道:“那种话也不必讲,咱们娘儿,又不是外人,你的心安了,我的心也安了。你心里有甚不自在的地方,尽向我讲,别闷在心里。你要肯听我这句话,就是你的孝顺,比别的什么都强。要不然,恁你怎样待我,我总不快意呢。”
高宗听了太后这一番诚恳的话,由不的天良感动,遂在皇太后前双膝跪倒,垂涕道:“太后这样恩深,子臣还要隐瞒,天也不容了。”
太后道:“我的儿,有话起来讲。”
高宗遂把香妃的事,从头至尾,说了一遍。太后道:“既是这么倔强,留着也没用,不如成全了她的忠,赐了她死罢。”
高宗道:“子臣费了八九年的心,终不然成了千金买骨。这个还求太后天恩。”
太后道:“你既是不忍,依我还是放了她回去。要留在西苑里,你可不准再到那地方去。满蒙几百万女子,哪里挑不出一个两个,定要那蹄子。那蹄子难道是天仙活宝么?”
高宗不敢答应。太后道:“我的儿,你是一国的主子,祖宗基业,国家命脉,都在你一个儿身上。那蹄子怀着凶器,倘或有一点半点错误,你问问可对得起祖宗,对得起国家么?”
高宗只得应了几个“是。”
太后又喊跟随高宗的太监人等,吩咐道:“皇帝要到西苑去,你们尽力谏阻,谏阻不住,就奏我,要是专讨皇帝好,私跟他到了那里,被我打听了出来,你们都休想活着。”
众人都应说“不敢。”
太后又坐了一回,才起驾去了。
高宗送过太后,回向近侍道:“这又是难题目,可叫人家怎样呢。”
从此之后,虽不能够就此绝迹,却也不敢日日前去恭候了。
这一年恰巧园丘大典,先一日高宗就往斋宫斋宿,太后向左右道:“西苑中那妃子,不除掉终是祸根子,趁皇帝斋去了,咱们就去收拾她。”
宫监人等自然尽都附和。太后立传谕旨,宣召香妃慈宁宫召见,众宫监都窃窃私议道:“成日间闹得天翻地覆,究竟怎样一个美人儿,咱们今儿也得饱饱眼福了。”
正说着,只见一人奔人,道:“来了,来了。”
众人举目瞧时,见两名内监,引着一个奇装美人,袅袅婷婷走将来,人没有到,一股甜静香气,先刺鼻透脑扑将来。众人都不禁道:“好香,好香。”
正是:到彼妹,乍识春风之面;导来阿监,相惊秋水之波。
早有小太监入内奏知,太后道:“到了,进来就是了,还等请么。”
三五个宫娥打起帘子,小太监带香妃进了内宫门。
此时太后家常只穿着织金南缎玄狐长襔,团龙江绸天马坎肩,雪白的绫子袜,配着天缎京式旗圆鞋,一头霜雪一般的白发,还挽着一个旗式髻,端然坐在炕上吸旱烟儿。香妃照例叩过头,太后叫她起来,她就委委屈屈站在那里,低头弄带。太后先问了她几句话,无非是年岁籍贯的套话,却闻着一阵阵甜香,薰得六十多岁老太后,不禁也动起心来,暗忖:怪不的皇帝着迷,果然香温玉软如宝如珍。遂问道:“听到你不肯屈志,是不是?
”香妃低低应了一声“是。”
太后道:“皇帝赏识你,也是你的造化,怎么倒又不愿意呢?”
香妃道:“皇帝是盛朝英主,贱妾是亡国遗姬,皇帝宫中自不少秦姬赵女,虽蒙天恩,何敢妄冀非分。”
太后道:“你到底安着什么心思呢?”
香妃道:“贱妾受过小和卓木殊恩,小和卓木既犯了罪被诛,贱妾也不愿独个儿活着。”
太后道:“你竟愿意死么?”
香妃道:“贱妾愿意死,不愿意活。”
太后道:“好有志气,我今儿就赐你死,好么?”
香妃欢喜道:“太后天恩,贱妾九泉有知,也感戴不尽呢。贱妾间关万里,所以忍辱到这会子,无非想得着机会,替故主报仇雪耻。现在不能如愿,这个身子,便是个赘旒。
白活在世上有甚趣味,还是早早死了,好得多呢。太后肯赐我死,太后就是我的恩人了。”
说到这里,不觉伤心哭泣。
太后见了十分感叹,回头向众太监道:“传旨,掩了宫门,下了锁,无论是谁,都不要放进。”
太监遵旨,把门掩讫。太后又传旨叫三五个壮年太监,带香妃后面去,用巾勒死。香妃叩头谢恩,随跟了太监,往后去了,举止娴雅,辞语从容,全不像就死的样子。阖宫宫娥太监,谁不叹息称赞。后人有诗道:雏鬟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