情形。且听下回分解。
评
沈徐两人,昔为座上客今作阶下囚,读者试一回想当日豪恶光景,度无不拍案称快者。
小南京为本案主眼,初引陆县令,继引汤巡抚。沈家一案直全出于此人之手。此时当堂质证,尤为必要人物。陆公出示搜捉,正所谓擒贼擒王也。
五日之间,告发沈徐者多至一百三十余起,甚矣,豪商大猾之作恶多也!古语所谓投畀豺虎、投畀有北者,正是此等人物。
沈继贤当场供出赌局赢余并非独享,读者试一揣当时姜霞初,面色当作如何光景?一笑。
第三十四回 姜知县畏罪潜逃 邵师爷取银卖主
却说沈继贤自想,从前开赌,用铜钱人不少,有福同享,现在捉赌吃官司,我姓沈的有祸独当,天下事太不公平了。所以陆官问他,他倒转问陆官,贼咬一口烂见骨。姜霞初坐在暖阁裹,心中惴惴然如坐针毡,眼睛望准继贤,似乎别人皆可攀叨光,不要攀我姜霞初,我正想捉牢沈徐两猾,汤抚台赞我能干,升官发财正在此时。若然今朝被你一攀,未免拖落案,弄出话巴戏,如何抵御。只听陆官说:“沈继贤,大丈夫做事,终要磊磊落落,正大光明,切不可像那春二三月桃花狗,疯疯癫癫逢人便噬。汤大人秦镜高悬,温犀洞照,本宪一尘不染,真伪立辨。从实招供,当网开三面,决不刻责苛求。倘有半句虚言,一俟察出,加等处治。”即把惊堂木一拍,两旁站班书吏公差,都是如狼如虎,说:沈继贤,你魂灵性须摆在身上,千万不可胡言乱语,张三李四瞎攀。两位大老爷弗答应个。沈继贤事到临头,放出老本领,跪跪上,挺挺直,朗声说道:“陆公祖听禀,治民沈继贤,不务正业,开设赌场,自知罪有应得。但是历年在家设局,所得头钱,苏州数十处大小衙门,除了汤大人与陆公祖两处,那一处不受沈家赌场的关节?逢年则有年敬,逢节则有节规,就是本县姜大老爷台前——姜老爷坐在上头,沈继贤岂敢妄说,请陆公祖问问姜大老爷,即可明白!”
姜霞初听他这般说,上天天无路,入地地无门,若有天梯就要登,若有地洞就要钻,面孔上一朶红霞,正如初日芙蓉。雅篆“霞初”,可谓名副其实。姜知县素来剥削贫民,官声狼藉的,此时两旁看客忘形骸,齐声吆喝,鼓掌如雷。这一来,倒弄得陆稼书无词可问。请问到此地步,叫他如何问法?沈继贤又道:“吴县每月二百两,长洲县史廷扬史大老爷每月一百两,时时嫌少,上年七月起加添三十两,说是官太太的脂粉敬。府里史可章史大人处,每月二百五十两。臬台大人丁文豹、藩台大人林理,皆四百两。其余四守备、两中军、城守营、六城门城门官:阊胥门,每月六十两;葑娄齐盘,各三十两。一月衙门里开销,约共二千余两。名则沈继贤开赌,其实各衙门开赌!陆公祖,当今包龙图,须代沈继贤伸寃!”说罢,磕头如捣蒜,放声大哭不止。陆稼书听他如是供招,谅必不虚,这案如何问法呢?再问倒要弄僵。只得退堂,禀过抚宪再说。故而立命退堂,将沈继贤小南京两犯钉镣收监。丁丁当当两副镣钉好,押入外监收禁。牢头禁子一桩路头生意到了,敲打要钱不在话下。陆姜二官退堂之后,走入花厅,大家默无一言。陆稼书为难之极,不能问姜官;姜官情虚,不能求陆官。所以各无话头。陆稼书一想,这桩案件越弄越大了,沈犯攀到全城官员,不能不听,又不能全听,只得上院禀知,定夺请训再审。立刻提轿上抚院而去。
姜官待陆令动身,急不待缓,匆匆奔进师爷邵达勤书房里来,把沈继贤口供乱扳各官、陆令随即退堂,一言不发,今已上抚院去。此去凶多吉少,祸在眉睫!倘澈底追究,小小前程不够抵挡,此事如何办理?须烦师爷锦囊妙计。邵师爷屏退左右,把书房门关闭,拖了姜霞初走入自己卧室,床沿上并肩坐下,眉头蹙绉,毒计如金井辘轳,盘旋不定,忽而这个,又是那个。想了半日,足足呼吸了五六袋旱烟,陡然附耳向霞初道:“东家,东家,此事不得了,不得了,大祸临头!不远矣,不远矣!兄弟情急智生,有一条计策在这里:古人说得好,好汉弗吃眼前亏,三十六着走为上着。与其束手待毙,不如插翅高飞。好在逃走本钿有在这里,兄弟与东家谊是宾主朋友,情同骨肉父子,敝处绍兴山阴,茅屋三间,可蔽风雨;深山穷谷,彷佛桃源。移名改姓,尽可避秦。况且此案究非杀人放火、谋反叛逆,只要弗吃跟前亏,有口苦粥饭无妨事了。现在放着一万五千两银子,东家归一万,兄弟归五千,吃吃东菜饭,亦足够半世吃着不尽。未知东家尊意如何?”姜霞初至此地步,如苍蝇摘去头,红蜻蜓摘去翼,六神没主,心话都肯说出,即对邵逹勤道:“实不相瞒,逃走本钿还有二万两,尚未去取……”邵达勤道:“银子在何处?”姜霞初道:“在源发庄上。”达勤道:“事不宜迟,东家快快去取了,不必回衙门,约在那里聚会,立刻将太太姨太太料理细软出后门,借好友处站一站脚,笨重东西不值几文,亦不必爱,惜抛弃在衙门中,便宜了后任可也。宜速不宜迟,若等陆稼书回来,定有花样。不必多言了!”于是姜霞初即在身边取出徐掌明所写的二万两头源发庄票,交于达勤,即托他支了现银,今夜暂住于同乡好友凌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