红日满窗小姐是不起身的,为什么今天小姐起身得这么早呢?为这分上,他披衣出房,却在小姐的房门外询问小姐和谁讲话。
他那里知道自己睡眠以后,小姐的闺楼上已发生了许多奇奇怪怪、啼啼笑笑的事?著者已描写了三四回,写秃了几枝笔,还没有告一个段落。他却不见不闻,只付诸懵腾一梦罢了。
香闺里的小姐,正要避免周郎的接吻,听得锦瑟问话,一壁向周郎摇手,一壁答复外面的锦瑟道:“我在里面和许大姑娘讲话。”锦瑟道:“许大姑娘是谁啊?”秀英道:“素琴没有向你说么?”锦瑟道:“素琴还在床上横鼻头竖眼睛呢!”秀英道:“少顷自会知晓,休得多问。你打扫了外面,再到里面来打扫。”说也奇怪,经着锦瑟一问,方才男子声音的周文宾现在又变成了“奴家奴家”的许大姑娘了。昨夜秀英听着“奴家奴家”,深信他是一个“奴家”,现在秀英听着“奴家”,已知他不是一个“奴家”了,所以听他叫一声“奴家,”不禁代着他羞愧,两手各伸出一个食指,在自己的粉颊上划这几下,暗暗的问他羞也不羞?文宾为着王秀英业已面许终身,这一种得意之状比着高中第一名解元还得愉快十倍。一夜没有睡眠,完全不觉得困倦。少顷开了房门,锦瑟入内打扫,见了这位美貌姑娘,笑问小姐道:“他便是许大姑娘么?”秀英点了点头儿,锦瑟又问文宾道:“许大姑娘,你怎样上楼来的?”文宾正待回答,秀英道:“你别多开口,少顷素琴起身自会讲给你知晓”。无多时刻,楼下粗使丫环都上楼来送脸水、送参汤、送点心,见小姐房中多了一位大脚观音,谁都要向小姐动问原由。秀英总说:“要问原由,你们去问素琴。”丫环们不敢多问。这时楼上多了一个人,又多添了一分脸水、参汤、点心,送与这位西贝大姑娘。依着文宾的心思,一个都不要,脸水要小姐洗剩的水,参汤要小姐喝剩的汤,点心也要吃小姐吃剩的。秀英微嗔道:“再也不许这般装痴作癫的了!”
列位看官,将来的周文宾也是一个惧内之人。经着秀英这般抵绝,他便不敢露出他的狂奴故态。规规矩矩的坐在旁边,和小姐同洗脸同漱口、同喝参汤、同吃点膳。婢女房中的素琴恰才下床,盥洗已毕,有许多姊妹拥在他房中询问这许大姑娘的来历。
素琴把这位许大姑娘恭维得和天上神仙一般,说他怎样的知音知律,能诗能文,比着小姐的才学还胜过三分。大家听了,都是羡慕的了不得。素琴又讲到许大姑娘上马桶的笑话,说他把马桶盖当做铙钹用,碰得怎样的响。众人听了,笑不可仰。素琴正待要把大姑娘的臀部挂着一个肉瘤讲给众人听,却听得小姐在房中呼唤,便撇着姊妹们去伺侯小姐。原来小姐这时要梳妆了,素琴道:“先替小姐梳头呢,还是先替大姑娘梳头?”素琴问这话时,以为小姐一定要让这位大姑娘先梳的。谁料小姐竟老实不客气了,很冷静的说道:“先替我梳。”素琴暗暗奇怪:“怎么过得一夜,小姐对待这位大姑娘使不客气了呢?”素琴替小姐梳头时,文宾笑说道:“小姐奴家竟在‘水晶帘下看流头’了。”秀英不理他,只向他丢了一个眼色。
素琴虽然在小姐的背后,但是小姐的玉容正映在菱花镜里,素琴便从镜中的玉容瞧出小姐向大姑娘做那眉眼,不禁暗暗疑惑:“怎么今朝小姐对于这位大姑娘又另换了一个花样呢。昨夜小姐对待这位大姑娘是很诚恳的。左一声‘梦旦姊姊”,右一声‘梦旦姊姊’,今朝却出了岔儿,大姑娘和小姐讲话,小姐总是似瞅非瞅,似睬非睬,而且不曾听得小姐唤一声‘梦旦姊姊’,而且从那菱花镜中照见小姐的眼皮上似乎有些徽晕模样。难道小姐和大姑娘闹过意见不成。”她又暗暗想道:“我可猜着了,乡下姑娘是经不起人家称赞的,小姐抬举了他,他便向小姐无礼了。因此小姐和他呕气,眼皮上留着泪晕。”不表素琴一壁替小姐梳头,一壁胡思乱想。
且说睡在书房里的王天豹,昨夜东奔西走太忙碌了。他把美人寄顿在妹子香闺里面,得意洋洋的下楼,准备到了今天,和美人交拜一下,便可成其美事。免得请教那拣日子的盲子先生,这个月不得空,那个月不得空,旷日持久的耽误了佳期。好在‘拣日不如撞日,”洞房花烛愈速愈妙,管什么是周堂不是周堂,是吉期不是吉期。他打定了主意,怡然归寝。他准备清早起身先去禀告了母亲,然后再到妹子那边去看那情人。谁料入梦以后,竟不由自己作主,睡到日上三竿还没有睁眼。
外边四名家丁,都在那里窃窃私议道:“是禀报的好呢,还是不禀报的好?”王福道:“我看还是不禀报的好,大爷的脾气是不好惹的。平日无事,这时尚不起身;昨天劳碌了半夜,这时候怎肯起身?不要‘掀被头讨屁臭’,不是捱着一顿拳头,定是讨骂几声‘狗头狗头’。王禄道:“不去禀报也不是道理,这胡子坐在客厅上,接二连三的催促,说什么再不去禀报,少顷见了你们的主人,便要说你们狗仗人势,无端慢客。”王寿道:“都是王喜兄弟不好,你回复了大爷不在府上,岂不是好?为什么向他说大爷还未起身呢。”王喜道:“我回复他说大爷还没有起身,请你把名片留下,待到大爷起身后再行禀报便是了。谁料他大模大样