子。那时,师延惧祸及身,急忙抱了平日所弹的琴,犹如鱼之漏网,兔之脱置,只望东走,走到濮上赴水而死。故闻此声者,必在濮水。”灵公道:“委实昨夜在濮水所闻,不知闻了他无甚害事否?”师旷道:“臣乃瞽人,不见天日,恐无所知。”灵公道:“子野乃神聪之士,何必太谦?”师旷道:“小臣斗胆奏知,但有先闻此声者,其国必削。”灵公听了,心中觉有愧色,便道:“久闻子野之音出妙入神,寡人虽鄙,也可见教么?”平公道:“寡人所好者声也,今卫公殿下相烦子野,何不使寡人与卫公兄同听之。”师旷沉吟半晌,始应道:“臣不敢逆命。”方才整弦操弹,果是雍和旷达之音。有诗为证:
奏鸣凄切若为吟,孤韵高腔自感侵。欲起一川遗客恨,转深三叠抚琴心。
那师旷奏罢,真是韵绕梁间,声摇花落,不繇人不动情也。平公又问师旷道:“此声何名?”师旷道:“此名清商。”平公又道:“清商之曲如此可悲的么?”师旷道:“不如清徵,那清商还不及其万一。”灵公听说清徵更妙,又问平公道:“晋公兄,万乞贤乐师为寡人一奏清徵。”平公应道:“尊命。”即命师旷再弹清徵。师旷道:“卫公殿下要弹或可,若主公要弹,臣则不敢。”你道师旷为何说及这两样的话?师旷乃是平公之臣,那灵公乃是邻邦之君,与师旷不甚亲切,他一边说可,一边说不可,真是他忠君爱国的所在。晋平公不解其意,问道:“欲弹清徵,子异其辞,何也?”师旷道:“主公在上,臣非敢异辞。但古来人主要听清徵,决定要有德有义在身,然后可听清徵。今主公德薄,不可听他。”灵公一心要听,且会赞人,便道:“晋公兄德也不为薄了,贤乐师何必太谦?”师旷此时那里肯弹?平公道:“今卫公兄在此彻席听琴,意亦诚矣,正宜奏乐为娱,况寡人所好琴音,又与卫公相符,子野鼓之何害?便拘窒乃尔。”师旷不得已而鼓琴,刚才奏得一段清徵,只见南方有玄雀一十六只飞来,停在廊门栋树之端。那雀也因听清徵而来,世间音声之感物类且然,何况于人?这时左右从臣轻轻报与平公耳内,平公也轻轻说与灵公知道。二公纵观玄雀果然一十六只,看见纷纷扰扰,落于门垝之上。已知清徵所召,又促师旷再奏,那玄雀全不像初到的光景。但见他:
蹁跹羽服,整齐齐似列着八对朝官。旋绕冰裳,寒肃肃如排了两行秀士。逸情不肯栖珠树,横翅无斜。奇态偏来献碧台,冲霄未举。意迟千里,行节八风。似迎仙驾诣缑山,偶集芳园停画栋。
那师旷再奏未终,二公又命速为三奏,休要停手。师旷耳闻其言,手里抚琴,口中不敢说,但点一点头,及至三奏时节,那些玄雀又比再奏的时节不同,莫不延颈长鸣,舒翼而舞。你道这鸣雀的声音若何?他正与弦上的宫商相合,一声二声,三声四声之后,也不知是琴声,也不知是雀声,但觉洋洋彻耳,声闻于天。久之玄雀飞去,晋、卫二公各各大喜。平公即命侍臣取一个巨觞来,亲自起身,为师旷寿。师旷忙忙接在手中也无从看见,那双手偏生与他的嘴舌相熟得好,接觞在手便送到口边一饮而尽。平公一连又斟了两觞,待师旷饮尽,方才转身入席而坐,又问师旷道:“清徵之悲,遂如此止么?”师旷道:“还不如清角。”平公道:“清角之声,如寡人辈,亦可闻得么?”师旷道:“清角断不可闻。”平公道:“子野又来执滞了,适云清徵不可闻,及弹到清徵之妙,又无他变,倒引得玄雀飞来鸣舞,集垝助欢。今试鼓清角,或再有玄雀来未可知也。”师旷道:“清徵与清角不同,若鼓清角只恐有败,那时罪及小臣将若之何?”平公道:“鼓琴取乐,寡人所好。纵有甚变,何罪之有?”师旷道:“臣宁受刑断不敢奏,况君德实薄,不敢动弦。”那师涓虽为卫国乐师,不如师旷万一,这就里茫然无知,也在从旁撺掇,况平公再三央求不已。师旷道:“此清角非平常之雅乐,乃黄帝合鬼神所奏之乐也。”平公道:“既是黄帝所奏之乐曲,请说其故,然后再奏可也。”师旷道:“黄帝姓公孙,名轩辕,乃有熊国君之子。这黄帝生而神灵,弱而能言,幼而徇齐,长而敦敏,成人而聪明,国于有熊之地。也有诗为证:
帝绩构偏艰,德业布日间。须信有熊后,功烈匪云间。
神农之世当衰,蚩尤作乱,轩辕用干戈以征不轨。那蚩尤作起大雾,把轩辕的军士皆迷。轩辕造指南车以示四方,遂擒蚩尤,僇于中冀,诸侯咸归,轩辕代神农氏治理天下,是为黄帝。登位之后,黄帝大会鬼神在那泰山之上,驾了大象之车,六龙之辇,那毕方之神同车而行,又有风伯率着神兵手拿苕帚进前扫尘,又有雨师率着雨工洒雨洗路,唯恐尘土污了黄帝的车辇。不但如此,甚有那虎狼鸷兽,咆哮向前,异鬼奇神回环在后。那极狠的腾蛇,最要噬人,尔黄帝来时也潜伏在地。只有一个异鸟飞来相从,名为凤皇,飞绕在上,果然瑞气祥光,氤氲香霭,鬼神之状,莫不备其丑,惟所穿的衣服,戴的冠帽无有不是金装玉嵌,彩画珠联。用的饮食也是龙脯鼍羹、天厨珍馔,何能枚举?那黄帝在上,众神在旁,羽觞交错,音乐铿锵,又奏清角之曲,只见人物恬和,鬼神谨奉。正是:
清角既陈鬼神合,音扬声曳天