合宫既都到此,再无不起盖之理!卿等可火速料理,免叫朕挤塞在此不畅。”宇文达道:“陛下明旨,臣等敢不竭力。但恐工、户二部及郡县钱粮,一时不能凑手。”炀帝道:“不要拘定工、户二部,不管天下,但有钱粮,俱可调用。如有违旨者,便拿来处斩。”宇文达道:“若得如此,便不难矣!但不知这宫苑要如何起盖?”炀帝道:“也不要十分太大,只照西苑式样就罢了,只以速完为主。”群臣不敢再奏,只得领旨而出。遂一面差人天下调取钱粮,一面审视地形,一面采选料物,一面召集工匠。话休絮烦,左来右去,只苦了这一带的百姓。不半年早又造成一所穷奢极侈的宫苑。原来这宫苑,就连在一处,前面是宫,后面就是苑。苑中也有十六所别院,苑外东边因有一块闲地,形势极高,又盖了一所月观。进宫去的路上,又造了一道大石板桥。苑旁边又挖了一个九曲池,十分有趣。后宋文人苏辙有诗一首,单感叹九曲池之事。
诗云:
嵇老清弹怨广陵,隋家水调寄哀音。
可怜九曲遗音尽,惟有一池春水深。
宇文达等造完了宫苑,忙奏知炀帝。炀帝大喜,随即乘辇来看。到了宫苑中,只见楼台富丽,殿阁峥嵘,一层层都是锦装绣裹,一处处无非玉映金辉。也有十六院,又添出月观与九曲池,比西苑倍觉有许多幽奇景致。炀帝看了喜之不胜。随即传旨,将萧后与众夫人、美人,一齐都移入宫来。萧后原住了正宫,众夫人、美人,仍旧照十六院分开,惟吴绛仙独赐他住于月观。其余殿脚女,都发入月观,就当做宫女供用。炀帝宫苑分派即定,便日日带领许多美人,各处去寻山问水,览胜探奇,无一时一刻能离了妇人与酒杯丝竹。
正是:
快心若个能知足,得意谁人肯掉头?
只待戏场收拾起,凄凄冷冷大家休。
一日正值三月三日,天气清爽,春光明媚。炀帝对萧后说道:“晋永和时节,但遇今日,大家小户都要临水饮酒,以为修楔。朕与御妻,何不借这个名色,往江头游玩一番,也不虚负春光。”萧后道:“及时行乐,陛下之意最善。”随叫近侍打点酒肴,又传旨安排龙舟凤舸,往江头候驾。炀帝与萧后同上玉辇,带领众美人,笙箫弦管,竟到江头来取乐。不期江中发起风来,波浪大作,不便上船。遂同到江楼上坐下饮酒,却观看那长江一派风景。
众美人歌的歌,舞的舞。炀帝欢饮了半晌,忽见一只凤帽船,被风浪将缆绳掀断,竟流到江中间去了,又无人在船上支撑,随着风浪,一颠一播,再不能定。炀帝与众人看见,都一齐笑将起来说道:“倒也有趣。”萧后道:“何不叫人去救了回来?”炀帝道:“这样大风,如何去救?”说未了,只见那只船,一头起,一头落,在波浪中就如跌跳一般。炀帝指着问道:“你们看这船摇来摇去,像个什么东西?”美人也有说像一只大鞋的,也有说像一片莲叶的。袁宝儿说道:“以妾看来,还像个大鲤鱼。”炀帝笑道:“果然还像鲤鱼。”萧后笑道:“既像鲤鱼,陛下何不钓他起来。”炀帝笑道:“钓倒要钓,只是没这等长大丝纶。”一时高兴,遂提起笔来,就在江楼粉壁之上题诗四句,说道:三月三日到江头,正见鲤鱼波上游。
意欲持竿往钓取,恐是蛟龙还复休。
炀帝题这四句诗不打紧,识者看来以鲤鱼应着李渊,早已知是亡国的谶语。自家哪里晓得?炀帝题完,萧后看了,称赞不已。众美人复进上酒来,炀帝吃了半日,只等玉山颓倒,方才住手还宫。到了宫中,十六院夫人接住,依旧又弹丝品竹的欢饮。
正是:
歌舞又相劝,君王尚未醒。
莫言沉醉也,犹如伴娉婷。
一夜月色甚明,炀帝厌那些丝竹聒耳,遂同萧后与十六院夫人,带领了四五个美人,携了一樽酒,几个小盒儿,同到新造的石板桥上看月。此时夜已三更,一轮明月正照着当头。炀帝道:“不要设座,就将锦毯铺在桥上,大家席地而坐,更觉有趣。”众夫人都笑道:“果然有趣。”遂不分大小,都随便团团坐下;连袁宝儿几个美人,也赐她坐了。大家清言调笑,欢饮了一会。炀帝说道:“我们这等清坐看月,岂不强似那些笙歌闹吵。”萧后说道:“斯时若是玉箫吹一两声,却也不妨。”炀帝道:“月下吹箫最是妙事,御妻想得有理。”遂对朱贵儿说道:“你可单吹一曲,与大家赏鉴,吃杯酒儿。”朱贵儿笑笑说道:“我吹我吹。”随取了一管紫竹萧,拿在纤手里,启朱唇,轻吞慢吐的吹将起来,悠悠扬扬,其实好听。
真个是:
珠圆莺滑逗秋凉,别是风流宫与商。
几字细来青汉近,一声松去碧天长。
寒云漱齿声俱冷,白雪调喉韵欲香。
不道无情三尺竹,月中吹出断人肠。
大家听了无不快畅。萧后道:“妾出的这题目如何?”炀帝道:“好题目。有此一曲箫声,我们桥头看月一段风流,方才摹写得出。”萧后道:“这座桥叫什名字?”炀帝道:“没有名字。”萧后道:“既没名字,陛下何不就