边金扇赏她。杳娘谢恩未了,忽一阵荷风从帘外吹来,吹得满殿皆香。萧后道:“香从何处来?这等有趣!”炀帝忙叫卷起帘子,亲携了萧后的手儿,走出殿外来看。只见有三二十只小船,船上满载荷花,许多美人坐在中间,齐唱采莲歌,飞也似往北海中摇来。原来都是十六院美人宫女,见日长无事,大家约了到五湖中采莲耍子,见日落风起,一齐回棹,故满船的香气随着风儿,都飘入殿来。炀帝望见大笑道:“这些宫女人,倒会这般取乐耍子。”萧后亦笑道:“皆赖陛下教养之功。”炀帝又笑道:“还亏御妻不妒之力。”笑说未了,那些船早望见炀帝在景明院饮酒,便不收入渠中,一齐争先赶快,乱纷纷的望殿边摇来。摇到前面看时,大家的红罗绿绮都被水溅湿了。炀帝与萧后鼓掌大笑了一回,都叫上殿来,每人赏酒三杯,然后散去。
正是:
宫中行乐万千般,不放君王半刻闲。
才向薰风听艳曲,又看宫女采莲还。
梁夫人见炀帝游戏了半晌,酒都醒了,连忙又倾佳酿来劝。炀帝又见光景快畅,又见殿中薰风拂拂,全无半点暑气,同萧后、梁夫人说说笑笑,不觉又吃了个烂醉。大家走起身,迎着风,立了半晌,忽然困倦起来。炀帝遂同萧后到碧纱厨中去睡。梁夫人也就在旁边榻上倒着。一来日长,二来都有几杯酒意,放倒身不觉都沉沉睡去。炀帝一觉醒来时,微微的月色已照在纱厨之上,及看萧后与梁夫人,她二人尚甜甜未醒。炀帝全不打动,竟自走出殿来。宫人看见,就要去叫梁夫人,炀帝摇摇头儿不许。只吃了一杯茶,便走出院去。只有王义看见,随后跟来。此时天气暄炎,又有微月,各院多不掌灯。炀帝带了王义,信步到各处闲行,也不问是哪里。忽一阵凉风,吹得梧树叶儿飕飕有声。炀帝知是秋声院,遂绕着那带梧树,折入院中。原来秋声院夫人姓李,小名叫做庆儿,为人性格温柔,再不与人争竞,因此炀帝十分喜她,只叫她做庆儿。这一日因贪凉风,遂移了枕簟,卧在南轩帘下,不觉昏昏睡去。
炀帝到了院中,不见一人,就悄悄的走将进来。到了南轩,只见庆儿仰卧在帘下。才待将手去戏她,忽露出月光,正照着庆儿脸儿,只见她喘息促急,身体栗栗而动,就像慌忙要叫的模样。炀帝知她是被梦魇了,忙叫王义将她唤醒。王义走到榻前,连叫了七八声,庆儿方才醒来,已挣得满身是汗。炀帝亲自将她扶起,坐了半晌,方才清白说道:“妾梦中被魇,不是陛下唤醒,此时心已碎矣。”炀帝笑道:“梦中有何急事,这等慌张!”庆儿道:“妾梦陛下有些不吉,妾不敢说。”炀帝笑道:“圣天子有百神相助,怕什么不吉!便说何妨?”庆儿道:“妾就梦见陛下如常时一般,携了妾臂,到十六院去闲游,一院一院游过,都照旧是笙箫歌舞的取乐;不期游第十院,陛下正在殿上饮酒,忽半空一条白龙从云端里挂将下来。向陛下的项下团团的围绕了一遍,依旧飞上天去,倏然不见;忽回头,又见殿四角上开了无数的李花。将陛下围在中间;陛下正看花饮酒,又忽然一阵风起,再气那花时,却不是李花,都是烈腾腾的火焰,顷刻间殿宇被烧着,陛下却坐在火焰之中,不能得出。妾吓得魂魄俱无,四下呼人救护。正在急难之处,却得陛下唤醒。此梦不知主何吉凶?”炀帝沉吟了半晌,自家也晓得有些不祥,转强解说道:“此乃大吉之兆也。”庆儿道:“何以见得?”炀帝道:“龙乃君侯之象,白龙盘绕,四海来朝也:李花围绕,富贵可知。梦死者,生之兆也。火有威烈之势,朕坐其中,擅天下威烈之权也。非大吉而何?”庆儿听了,方才欢喜。王义奏道:“梦寐渺茫,吉凶难料,只望陛下修德以胜之。”炀帝道:“汝言亦自有理。”
正是:
梦已分明告,君胡强解疑。
到头须自受,不识是欺谁。
三人正说话间,忽见两对碧纱灯笼,照入院来。原来是萧后与梁夫人睡后醒来,不见了炀帝,有宫人看见到秋声院去,故此找寻将来。庆儿望见是萧后,慌忙起身来迎。萧后走到面前,炀帝笑问道:“御妻睡熟,朕悄悄走来,何以得知在此?”萧后笑道:“妾梦见陛下悄悄躲来,故同梁夫人也悄悄寻来。”炀帝笑道:“庆儿的梦才说完,又到御妻来说梦了。”萧后道:“李夫人有何梦?”庆儿即将前梦细说了一遍。萧后又问道:“此梦主何吉凶?”炀帝亦将解梦的话,也说了一遍。萧后说道:“既是大吉之梦,何不将酒来贺喜!”大家齐笑起来。庆儿当真叫宫人去排出宴来。大家也不点灯,就在月明之下,团团而坐。月初起时,犹朦朦胧胧不甚明白,坐了一歇,不觉微云散尽,就如金镜一般,照得轩前与白昼相似。炀帝看了笑道:“嫦娥这般有情,知道我们在此饮酒,故此放出这样清光,岂不比清秋时节还皎洁几分?”萧后亦笑道:“嫦娥又说陛下有情,晓得她月宫寂寞,故置酒在此陪伴。”梁夫人道:“嫦娥若果有情,何不下来共饮一杯?”大家正说风话,饮酒耍子,只见庆儿用手指着天上说:“你看嫦娥当真飞下来了。”炀帝与萧后忙抬头看时,只见月边团团的拥起有几百条彩云,红黄辉映,就如五色的罗绮